分鐘——這是對那些深入皇宮的潛伏者而言。但對於安若鴻來說,那也僅僅是他投擲出去的第一柄匕首而已。
基地上面的體育場已經荒廢了挺多年。場地裡荒草瘋長,就連看臺上都蔓延出了青草與小樹來。但這裡還是有一個守門人——一個因為身體實在衰弱不堪而沒法兒接受“進化”的普通人。
老人已經老得快要睡不著覺了。其實每一次躺在床上他都會擔心自己第二天還能否清醒過來。他也不大清楚自己在這裡做這一份工作有什麼意義——除了荒草之外,這座體育場裡什麼都沒有。能被拆下的早被運走,留下的只是破敗的遺蹟。不過如今這個世界上人人都得幹活兒,皇帝是不養閒人的。
所以這個時候他像往常一樣早早醒過來,先在床上緩了一會兒,接著慢慢起身咳出嗓子裡的一口濃痰。然後他習慣性地眯起眼睛、透過窗戶玻璃上濛濛的灰塵向體育場的院子裡看了一眼。
結果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場地裡竟然明亮起來了。雖然不是十幾年前那種如同白晝的亮,然而在這種時候,在凌晨四點多鐘,在這樣一處偏僻荒涼的場地裡出現了燈光與機械,的確是他這些年前所未見的奇異景象。
老頭兒披上一件衣服,顫顫巍巍地扒上窗臺,然後將玻璃窗推開了。微涼的夜風撲面而來,他聞到了金屬與殺戮的味道。
他認得遠處那東西。當他還不是一個“老頭子”而是一箇中年人的時候,他曾在聯合帝國澳利亞國防軍某導彈部隊中服役。那時候他最迷戀那些冰冷粗糲的金屬與其中蘊含著的無窮力量,他始終覺得哪怕如今的那些無比強大的戰略武器——例如光量子發生器之類的東西——也無法和那些鋼鐵的殺手相比。它們缺少男人的味道,它們像是手持自動武器的少女,而非提刀披甲、渾身浴血的戰士。
現在他又一次見到這熟悉的東西。“陣列51d”導彈發射車——在他退役那一年才剛剛裝備全軍。乳白色的車身,二十多米長,三米多高,履帶式底盤。它在並不明亮的燈光裡熠熠生輝,四枚頂端被塗裝成紅色的導彈像指天的戰戟一樣沉默地排列在導彈發射架上——他知道這東西甚至可以發射洲際導彈。
但驚訝與迷戀只持續了短短一瞬間。老人很快變得惶恐起來,不知道自己應該關上窗戶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還是衝出去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看到有人在導彈發射車附近走動,他們來自地下。場地的西側出現一個地下通道的出口,老人意識到那輛車就是從那個出口處被運送出來的。然而來回走動的人看起來並不像正規軍,倒更像……
“組織”的成員。
老人覺得心臟微微疼了起來。他捂著胸口看了一會兒,很小心地又將窗戶關上了。
安若鴻向遠處看了一眼,看到老人的臉、看到他縮回頭去、看到他關上窗。這是他意料之中的反應。其實他太瞭解這老頭子了——他居住的那間小小的屋子是從前的監控室。老頭子以為這附近的監控裝置全部都已經廢棄,但實際上在殘破的外殼之下,那些電子眼睛依舊敏銳地探查著每一個角落。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安若鴻會看到那老人的樣子,看到他日漸衰老,像一尊表面不斷剝蝕泥偶一樣。這種時候他就會從心裡生出由衷的感慨來——他不想成為這樣的人。
至少,他不想在那種地方老去並且度過後半生。
“別管他。”安若鴻對身邊人說,“一個老傢伙而已。”
身邊人略顯驚異,但也沒有問為什麼。
“倒計時三十九分鐘。”安若鴻在夜色看著皇宮的方向,說,“他們有八分鐘的時間。”
對於由三十二個能力者組成的殺手團隊而言,殺死一個“普通人”只需要一秒鐘。
對於全盛狀態、甚至僅僅發揮出一半實力的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