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問出瀧港機密,大明皇帝朱棣會有多麼不顧一切,換成是她,為了一族安危,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我沒叫你背醫書,只說有沒有救,少廢話!”
龍海兒極難得地亂了方寸,著急的言語透露了她的不安。
“以冷靜自持出名的龍海兒,可也有此心亂如麻的時刻,真是奇聞。”仍是揹著身,陽青冷笑說道。
“回話。”
“怎今兒個這麼沉不住氣?”
“陽青,別戲耍我。”
“我要怎麼做,你管不著。”
龍海兒下答腔,但一對眸子裡全是暴怒雷霆閃爍。
像是親眼看見龍海兒的面帶不甘,外號“無情書怪”的俊美男子細心包紮妥當,拔了止痛穴位的銀針後,臉上有一抹笑稍縱即逝。
可他一回過身子,又是面無表情,和龍海兒四目對望。
“放心,有我在,死不了。”
“易航若死,我要你陪葬。”
“聽聽這話多無賴,五十年後,任是大羅神仙也有一字死,誰管得了?”陽青諷語一落下,撩了衣襬便錯身離去,
船艙門開了又合,小小的艙房裡,便只餘一男一女獨處。
沒有旁人,不需要掩飾心裡酸楚,無視於禮教,龍海兒定定睇著床板上不時低聲囈語、滿臉潮紅的易航,他身子骨上有無數傷痕、燒焦的烙印,幾無完膚。
一雙巧匠之手,執行他這個天才船師二十五年的工具,易家當家的十指,也差一點就要盡數壞了。
他是如何在折磨下,痛了又昏、昏了又被痛醒的呢?她不敢多想。
十指連心,夾指絞刑是最容易摧毀凡人意志的酷刑,尤其是用來拷問視手如命的人。
熟悉的心痛油然而生,龍海兒嘆了聲,為了自己的私心而內疚,腳像生了根一樣不能動彈,可又渴望要接近他。
過了十年,易航近在眼前,她不要再顧全大局,她不要再算計,她只想緊緊抱住他,恁是天大的事也不管。
在他決心不再洩密,在他決心離開瀧港赴死,或者在更早之前,她就應該這麼做了。
很可惜,她不能這麼做,她是龍家少主,她名喚龍海兒,為了保護仰望她的人們,她得做出讓步,以求取最大利益。
“不得已”三個字,讓她心一橫,明知山有虎,卻讓他向虎山行。
她是真心虧欠,可這話只能藏在心裡,所以她會以行動補償他,用她的全部來補償這個本性童真正直的男人。
“易航啊易航,你不能死,知道嗎?”像是命令又似請求,龍海兒喃喃說道,
突地,床上意識不清,不可能睜眼的男人張開眼睫,直視龍海兒。
因傷正發燒的易航什麼都看不見,只感覺在幽微光線中,有一團模模糊糊的紅影。
他腦子裡一片亂烘烘,但是拼拼湊湊,那身影很像是那個人兒,那個像是女神一樣,在大海上呼風喚雨的龍族少主。
海上之龍,是最自由的民族;但他對不起龍族,用最卑劣不堪的手段背叛了那些善良的人……
他一家全被扣在天牢裡,他不能放著他們死去;但相處了兩年有餘,他也有了感情,亦不能任由龍族人被滅,於是他回到應天府,只希望能用他一條命,換兩族人的平安。
“易家老小呢?”掛心的易航沙啞問道。
“易家三房,總共七十四口人,一個都不少,全跟著咱們走。”龍海兒輕聲回答。
“好……求你別為難他們……潛入瀧港當探子……將所有情報轉給朝廷……都是易某一人所作所為……”
“什麼話都不必再說,你安心休養。”
“你要殺要剮都行……只要饒他們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