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名字叫作白河。白河下游到辰州與沅水匯流後,便略顯渾濁,有出山泉水的意思。若溯流而上,則三丈五丈的深潭皆清澈見底。深潭為白日所映照,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紋的瑪瑙石子,全看得明明白白。水中游魚來去,全如浮在空氣裡。兩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紙的細竹,長年作深翠顏色,逼人眼目。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裡,春天時只需注意,凡有桃花處必有人家,凡有人家處必可沽酒。夏天則曬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褲,可以作為人家所在的旗幟。秋冬來時,房屋在懸崖上的,濱水的,無不朗然入目。黃泥的牆,烏黑的瓦,位置則永遠那麼妥貼,且與四圍環境極其調和,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實在非常愉快。一個對於詩歌圖畫稍有興味的旅客,在這小河中,蜷伏於一只小船上,作三十天的旅行,必不至於感到厭煩,正因為處處有奇蹟,自然的大膽處與精巧處,無一處不使人神往傾心。
山水如畫,風景如詩,自然環境四季不同,處處不同,但各時各處都有它的妙處,自然是天斧神工的結晶,所以處處有奇蹟,令人神往傾心。這就是邊地人對天命的讚美,天的偉大是因為它能創造奇蹟創造美,所以邊地人既敬畏它又讚美它,敬畏則不敢隨意破壞,讚美則甘願與之和諧共處。這就是邊地人的天命觀及其生態倫理。
再次,從邊地的風俗看,邊地人對天命充滿敬畏。邊地處於屈原居住過的楚地,當地著原始的巫文化。“原始人類面對各種自然現象與變化而困惑不解,產生出‘萬物有靈’的思想,這便有了巫文化。巫文化是隨著生產力的發展而不斷變化的,它依次經過如下階段:無神論→自然靈崇拜→植物靈崇拜→動物靈崇拜→圖騰崇拜→生殖崇拜→祖先崇拜→人為宗教。”湘西這塊神奇的土地上,古楚的巫文化非常濃厚,影響深遠,深入人心,就連故事人物翠翠小小年紀也能記住一首“巫師十二月裡為人還願迎神的歌”:
你大仙,你大神,睜眼看看我們這裡人!
他們既誠實,又年青,又身無疾病。
他們大人會喝酒,會作事,會睡覺;
他們孩子能長大,能耐飢,能耐冷;
他們牯牛肯耕田,山羊肯生仔,雞鴨肯孵卵;
他們女人會養兒子,會唱歌,會找她心中歡喜的情人!
你大神,你大仙,排駕前來站兩邊。
關夫子身跨赤兔馬,
尉遲公手拿大鐵鞭!
你大仙,你大神,雲端下降慢慢行!
張果老驢得坐穩,
鐵柺李腳下要小心!
福祿綿綿是神恩,
和風和雨神好心,
好酒好飯當前陣,
肥豬肥羊火上烹!
洪秀全,李鴻章,
你們在生是霸王,
殺人放火盡節全忠各有道,
今來坐席又何妨!
慢慢吃,慢慢喝,
月白風清好過河。
醉時攜手同歸去,
我當為你再唱歌!
翠翠唱完了歌,又想起秋末酬神還願時的火燎同鼓聲。“在湘西,在鳳凰,萬物有靈觀念和多神論觀念濃郁,值得一提的是這種附魅文化的生命力之強,是外地人不易理解的。在世紀之交的今天,在鳳凰,即使在城區,拜井神、拜樹神、拜石神的現象還常年累月可見。方法簡單,用紅紙剪貼兩雙三四寸長的布鞋樣,一雙略長,一雙略短,屆時貼在井壁上、大樹上或石頭上,作為對井、樹、石神兩公婆的孝敬。另寫一張紅色拜寄貼,表示願將小兒女拜寄給他們作乾兒女,請保佑小兒女長命富貴,易養成人。這一切與沈從文在20世紀20年代所寫的《阿麗思中國遊記》裡的一樣。”附魅文化就是巫文化,也是邊地人的天命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