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慘淡和殘忍。到了最後一刻,但凡還有辦法,我還是想能僥倖逃脫。
可是羞恥心和良知刀鋒般豎在那裡,森然地冷峻,它們護在現實左右。它們和現實彼此支援和壯大。懦弱成了一把軟刀子,一把就被它們和現實奪下,被撇成兩段。
無奈和無助衝撞我的胸口,我垂手立在夜底下那個昏暗俗雜的路口,進退維谷。
很多年後的一天我問老周:“你有過彷徨深陷在路口的時刻嗎?一個你必須走出但無力走出的路口。”
老周笑:“你總是問些深刻的問題。”
“因為我痛苦,痛苦總讓人深刻。”我以一副開玩笑的口吻。
老周驚,扳正我的臉觀察我。
我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又突然想認真一次,交一次心。“我其實更承認我麻木,你看我就這麼麻木不仁地過了這麼久,今天痛苦竟然光臨了,我太驚喜了,我想逮住它好好談論一番。”
老周更驚,面露心疼。“你認為你過的麻木嗎,跟著我?那你還是痛苦吧,你痛苦至少表示你還活著。”
輪到我驚。我沒想老周能有這種到位的呼應,能給我這樣的默契,我們還能有一點能達成共識。我一貫認為老周不是有這種腔調的人,不是他做不到,是他的生活已經拽著他遠離,或乾脆說他早已不屑於此。
我有點感激,於是決定不再接著吟誦我的詩句,敗他和我自己的興。“走出的路口,寂寞的路口,像左走是深淵,像右走是比深淵還長的冷河。。。。。。” ——墮落至此,連我都嫌惡我的這點自戀了;我如果再喜歡我自己,連我自己都覺得是個笑話。
就是在那個路口,我又看見了任軍。當他從滷煮店的簾子裡鑽出朝我走來時我竟有點高興。此刻他比我母親許叔小芸陸平都好:他那麼不相干,儘管他剛刺我一刀。我停住了哭。
“去酒吧吧,”我說,“前面就有。我想喝酒。”
他也不多問,拉起我就走。
十分鐘的狹長輔路。我的告別之旅。我每天沿著它奔赴設計院的陸平,奔的滿腔濃情厚意。我一廂情願造出一路的繁華熱鬧,現在我在暗夜裡,看到它們一點點不可挽留地褪去。原來都是我一個人手舞足蹈地瞎跳了一場。原來陸平真的不需要主動,也不需要抗拒。他只消等我自己退去。
“潮水一遍遍往前衝,沖刷那座巋然不動的岩石。岩石也不用動,潮水累了會自己退去。”
“你說什麼?”他問。
我不語。
“你是一直在這裡等我的嗎?”
他也不答。他只拉緊了我,加快步子。我們兩個人埋頭趕路,像同心協力要一起趕往某個未知。
冬夜裡那個叫偉豪的酒吧,一開啟門就衝出震耳欲聾的音響,經貿大學的學生們歡快地跳著迪斯科,真熱烈衝動,就像沒有明天一樣。我最瞭解那酒吧白天時安靜的樣子,一個褪了濃妝的女人,老敗的臉對著來往的路人,又孤寂又荒涼。 。。
第一章 任軍 (1)
23) 再後來就是四個多月以後了。
沒什麼比時間狠,它跨越的是季節,從冬天到夏天。但它只是跨越表面罷了,扒開往裡看,是陰溝的還是陰溝,老鼠依然在跑動。
小梨,你可記得有一天我們一起喝酒我突然掩面痛哭。那是酒精給了我清數往事的勇氣。我當時枉然,如何也想不清楚我究竟哪一步走錯了,我才落到這般境地。我涕淚橫流地緊搖你的肩膀,拼命追問你,彷彿那樣就可以雙重追問我自己。
“你不會賭,”你說,“大家都是來賭一場,你卻選了勝算最低的賭盤。賭天賭地也不能賭感情,感情是隻輸不賺的,恁你怎樣絞盡腦汁肝腸寸斷。總而言之你是自找苦吃!”你嘖嘖咂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