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初,在他的第二場攝影展大張旗鼓籌辦得已近尾聲時,謝明朗回國了。
他事先只把回國的訊息告訴了幾個親朋故舊,但下飛機的時候還是收到了攝影家協會送來的鮮花。謝明朗把花遞給在機場等了好久的潘霏霏,第一句話就是:〃借花獻佛了。〃
闊別數年,潘霏霏再見到謝明朗,極沒形象地摟著他又哭又笑,弄得謝明朗反而有點尷尬,拍著她的肩膀說:〃你再哭,人家以為我是負心漢了,拋了你去和別人私奔。〃
聽他還是一樣的玩笑口吻,潘霏霏這才確定,面前這個看外表已經脫胎換骨的男人,真的是謝明朗。
他瘦了,不可避免地黑了,但很結實,別人都穿著毛衣和厚外套的初春,他只穿一件單衫,一看就是在熱帶待得久了,還沒適應本地氣溫。過長的頭髮胡亂扎著,被曬得都有些褪色,但是眼睛黑而明亮,笑起來彎成月牙形,那亂糟糟的鬍子看起來也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潘霏霏挑剔地看著他已經穿得不成樣子的牛仔褲和肩膀上破了一個洞的襯衣,忍不住挑剔:〃明朗,你到底怎麼上的飛機。〃
謝明朗還是笑:〃我其實睡過頭了,差點還上不了飛機,所以能準時回來就已經很幸運,你就別挑剔我了,再說衣服什麼的,換一件就是了。〃
他既然這樣說,潘霏霏也沒奈何,看了一下,把身邊那個看兄妹重逢看到目瞪口呆的年輕人拉過來:〃明朗,這是梁啟文,我男朋友。〃
謝明朗早就看見那個靦腆的年輕人,聽潘霏霏介紹發現自己猜想的果然不錯,一邊和梁啟文握手,笑說:〃霏霏在信里老是提到你,我一直想見見你。我是謝明朗。〃
梁啟文瞄一眼潘霏霏,後者正笑著望著他,說:〃嗯,這就是我哥哥了。〃
他一震,連聲喊〃大哥〃,聽得謝明朗忍俊不禁,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寒暄幾句,才去拿行李。
他事先告訴過潘霏霏自己行李多,果然開了兩輛車才勉強裝下,潘霏霏不停地和謝明朗敘舊,說家裡的事情,也說自己的事情,一路上都沒有聽過。謝明朗雖然累,但聽著潘霏霏愉快地說說鬧鬧,這才終於覺得真的回來了。
之前租的公寓早就退了,在回國之前想再租回來,卻因為已經有了住客而不得不作罷。潘霏霏替他找的新公寓地方也不錯,房子還更大一些,離公園很近,設施也很齊備,到臥室開啟衣櫃一看,當年留在潘霏霏那裡的衣服如今掛得整整齊齊,一望既知是用心收拾的。他謝過潘霏霏,又以剛下飛機為由推掉他們訂好的接風宴,徹底洗了個澡,刮鬍子換衣服,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和梁啟文一起等在客廳的潘霏霏驚歎:〃嗯,明朗,這下你變成好男人了。〃
他送走潘霏霏他們後,就去了一趟醫院,做全身檢查,也約好治療時間。經過一番折騰,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人也餓了,攔計程車去了當年喜歡的餐廳好好吃了一頓,所幸食物還是一如記憶中的清淡美味。回去的路上遇見堵車,在劇院區一帶龜速磨蹭了好久,留給他充裕的時間把每一家劇場和電影院外的大海報都好好欣賞一番。
三年光陰對於娛樂圈這個喜新厭舊風水輪流的地方已經足夠是一個輪迴。海報上出現的名字和麵孔已經足夠暗示些什麼,當年還只是劇院配角的年輕人開始擔綱主角,有人更進一步,也自然有人淡去了身影。
剛回國的頭幾天他都在調整身體狀態中度過,除了家人,也就是去找張晨確定攝影展的進度。但他回來的訊息傳得很快,沒幾天不少朋友的問候已經一一傳來,派對酒會的請柬也陸續送到,這樣一看,似乎離開的那幾年根本沒有存在過。
在應承那些請柬之前,謝明朗先去看了一場戲。
在堵車那天看到言採的面孔出現在《小城之春》的海報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