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拉的聲音並不大,卻帶著一股強勁的貫穿力:&ot;在天堂的人能看到一切,你想讓你媽媽看到你這副窩囊相嗎?&ot;
看著靳少伍冰封的眸中,總算透出幾縷裂痕,維拉拽起他,兩步走到那口很小的窗前。
&ot;教會的人都說,對著月亮祈禱,就能跟天堂裡的人對話。我媽是天主教徒,她在的時候,每週都帶我去做禮拜。&ot;
維拉的面孔,映著微弱的月光,月光如水,彷彿要流淌下來。
&ot;她總對我說擔心進不了天堂,因為她是幫派裡的頭號刺客,殺人無數。&ot;
找出藏在腿內側,免於被搜走的香菸和打火機,維拉嚼咬著過濾嘴,苦澀的味道就是回憶的味道。
&ot;她溫柔,做菜非常好吃,經常從背後抱住我,幾乎沒有什麼時候不是微笑著。我不理解她為什麼那麼愛我老爹,甘心為他出生入死,她中了七槍,就在我面前死去。&ot;
靳少伍盯著維拉的臉,似乎想說什麼,但發不出聲音。
&ot;為了保護我老爹和我,到最後,她叫我不要怪我老爹,叫我照顧自己,也照顧他。真是傻女人,不是不知道我老爹有多少情婦……&ot;
&ot;但我聽她的話。&ot;維拉掐滅手中的煙,&ot;伍,我聽見你承諾的話,食言的話,你死之後也見不到她。&ot;
&ot;我經常這麼做,&ot;維拉跪下,十指扣握在一起,閉眼,誠心道,&ot;媽媽,我很好,你儘管放心。&ot;
靳少伍愣了許久,終於緩緩的……照做了。
他記得跟瑪麗相處的每個細節,記得她的悉心照料和溫和指導,她說過他是她的驕傲,他答應過她不放棄人生。
媽媽,請你在天堂,安心微笑。
頭垂在合緊的手上,抬不起來,眼淚沒法停止的外湧。維拉抱住他,他沒想到拒絕。
他放心沉浸在悲痛裡,暫時忘記了仇恨侮辱,維拉身上有種味道,混合著煙糙、汗漬,和淡淡的薄荷。
雖然他們曾經有數次肢體的親密,但這卻是靳少伍第一次沒有防備的與維拉接觸。
不知道是哭泣容易引人疲憊,還是淚水宣洩後的平靜帶來安逸,哭的盡頭似乎總陷入混沌的沉睡。
維拉看了看懷抱裡的靳少伍,臉上又露出那種自嘲的神色。
曾經以為他堅強到難以摧毀,現在看起來卻脆弱的不堪一擊;曾經覺得他極為特別才另眼相看,現在才發覺他不過是個普通的年輕人。那到底是什麼,越發吸引得自己,難以自拔了?
&ot;維拉傑立卡,到時間了。&ot;
夜晚好象很久沒過得這麼快了,移開靠在自己肩上的人,維拉發覺半邊軀體都麻痺了。
儘管他動作很輕,靳少伍仍醒了,但只是迷濛的嗯了一聲,毫無防備的面孔。
&ot;沒事。&ot;維拉脫了上衣墊在牆上讓他依靠,忍不住親吻了他的額頭,&ot;有我在,就沒什麼大不了。&ot;
靳少伍沒法思考的腦袋,又走進熟睡的領域,只是本能的再次嗯了一聲。
自己的確是,抱著那個男人哭泣了……
靳少伍用手指支撐著額頭,頭還在突跳著疼痛,失去母親的悲傷仍盤旋在心裡,只是漸漸向更深刻的地方沉下去,找到了合適的長存之地,不再讓他無法喘息。
他腦子裡騰出的空間,被維拉永遠高深莫測的笑佔據,像一種無形的侵略,想不出反抗的方式。
有時,他甚至希望,維拉不如始終殘酷地對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