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有人在夜色中一身銀白鎧甲佇立墳前。隱隱聽得旁邊有人規勸，戎裝祭拜，只怕並不合宜。

她隱在林中夜色裡，遠遠看見墓前有一人銀白鎧甲，不動如山，於夏夜星光之下如傲然凜冽的參天白樺。

梁錦棠，原來，那是你。

10第十章

傅攸寧向來過得散漫，只以為梁錦棠並不會留心與公務不相干的枝節，眼下看來，他該是早就知道了。

如今一切既已攤上檯面，從前的許多顧慮與拘束倒不必了。

目送那輛素青錦馬車向山下行去後，傅攸寧回身看看梁錦棠，決定先發制人：&ldo;你此前從未告訴過我，你是扶風梁氏的三公子!&rdo;

梁錦棠冷眼瞥她：&ldo;你也從未告訴我，你是青陽傅氏二姑娘。&rdo;

&ldo;早在今日之前，你就知道我了?&rdo;傅攸寧此刻的目光幾乎有些無所畏懼了。

梁錦棠任她看著，並不閃躲，只略抬了下巴，聲量淡淡的：&ldo;你都不知道我了，憑什麼我要知道你?&rdo;

這人……還真是計較啊。看樣子分明就是她猜對了。

&ldo;呃，好吧，既如此，那大家都一樣，&rdo;傅攸寧攤手，也不戳穿他，只是笑著講和，&ldo;就當扯平了。&rdo;

&ldo;誰跟你扯平了?&rdo;梁錦棠冷笑，心中百味雜陳。

傅攸寧大概永遠不會知道，她與他之間這筆帳，是絕無可能扯平的。

因為她對梁錦棠的&ldo;不知道&rdo;，只不過源於她的漫不經心;而梁錦棠的不知道，是裝的。

梁錦棠大概是滿光祿府最早知曉這件事的人之一。兩年前他打從調任公函上一見&ldo;傅攸寧&rdo;三字，後又見到她這張與傅雲薇相差不多的臉，就什麼都清楚了。

我有一個女兒。

她叫傅攸寧。

她是這天底下最勇敢的好姑娘。

她不怕孤單，不怕受傷，不怕流血，不怕死，甚至不怕暴屍荒野無葬身之地。

她為心中之所信，道之所存，磊落前行，從不後退半步。

她自幼被寄養在江湖，從未享過家門姓氏扶持，未得過一天父母親族關照，卻錚錚骨氣半點不辱青陽傅氏榮光!

而你，頂著舉家隆寵、長輩寬縱、兄弟遜讓，替你開蒙的是龍圖閣大學士，教你習武的是我傅懋安!扶風梁氏給了你最好的一切，你卻打算活成一個遊手紈絝的王八蛋!

當年傅懋安的這番話，是梁錦棠年少時最初的驚雷。&ldo;傅攸寧&rdo;這個名字，是年少的梁錦棠心中最遙遠卻最璀璨的一抹星光。

曾有許多次，他偷偷打量著傅雲薇那張據說應當與傅攸寧一模一樣的臉，卻始終無法想像出她的樣子。

他不知道那樣一張海棠似的臉，是以如何奪目的華彩在江湖夜雨中仗劍前行;不知道是怎樣勇毅堅定的心之所信，讓她能在與自己同齡的稚氣歲月就已獨自披荊斬棘。

那時他只知道，&ldo;傅攸寧&rdo;這三個字，就是自己少年時的心之所信，是他後來在河西戰場上的勇氣。

當年在主將決定棄陣而走時，梁錦棠橫戈立馬於三軍帳前，擲地有聲的那番誓師詞，至今在軍中仍有餘威。

可沒人知道，那是他聽到心裡的那個傅攸寧說的。

他聽到她在說，你身旁是你的同袍手足，身後是你的家國故土，你若後退半步，都不叫死得其所。

所以，兩年前在演武場的擂臺上，他眼睜睜看著，那個在自己心中本應堅不可摧的傅攸寧就那樣被自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