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鼎響。一群官員魚貫而出,從楊凌面前走過,楊凌精神一振:早朝散了,皇帝該召見自己了吧。可是又等了許久,宮裡仍是靜悄悄的。
楊凌不禁絕望起來,難道皇帝要讓自己活活跪死在這裡不成?他已經受不了這種長久保持一個姿勢的隱性折磨了。楊凌雙手努力按著地面,眼前金星亂冒,頸部的肌肉都在突突的哆嗦。
楊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到午朝結束的,直到一個小太監走到身前向他高聲喚道:“楊大人,陛下宣你進宮。”他才清醒過來。
楊凌好半天才爬了起來,一搖一晃地跟在那小太監的後面向宮裡走去。跨今水橋、經太和門,過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才進乾清門,楊凌在小太監的帶領下直入內廷,楊凌的心漸漸定下來,皇帝在內殿見他,看來至少是沒有殺頭之禍了。
楊凌被引到一處殿前,小黃門躬身唱道:“稟皇上,楊凌求見。”
只聽裡邊一個老太監朗聲道:“陛下有旨,宣他晉見!”楊凌跨進門去,只見弘治皇帝身著明黃色便服,立於案後正揮毫作畫,旁邊那個叫苗逵地大太監磨墨侍侯,這座御書房除了他們再無旁人了。
楊凌連忙搶上兩步,跪倒在地道:“罪臣楊凌叩見皇上,罪臣萬死!”
弘治恍若沒有聽到,他端詳著畫紙,提筆又勾勒一陣,然後擱下筆笑道:“如何?”苗逵讚道:“陛下的畫筆力森森,神韻內蘊,實在是大家之作。”
弘治哈哈大笑,說道:“你懂些什麼,呵呵楊侍讀,你來看看朕這副畫如何?”
楊凌見他談笑晏晏,對自己抗旨的事絕口不提,心中不禁暗暗奇怪。他忐忑不安地應了一聲,起身湊到弘治面前向御書案上望去,只見紙上繪著一座山峰,峰上樹木叢生,山顛濃墨緩出一棵筆直地青松,似欲直插雲霄,遠處隱隱尚有山巒起伏,整幅畫雖然簡單,筆力確實不俗。
楊凌不懂畫,可他前世好書法,古詩詞記得極多,眼見這副山水濃淡相宜,可是卻無法評價,便取巧道:“陛下功力雄厚,更難得的是這副丹青寓意深遠,志懷天下,看這森森千丈松,歲磊多節目,施之大廈,必是棟樑之材啊。”
弘治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淡笑道:“楊卿莫只看到這株奇松,你瞧這山上樹木,有的細而直,可做圓通,有的筆直粗壯可做棟樑,但是更多的卻是歪歪曲曲齊形怪狀的,便只好劈做燒柴了。”
他悠悠一笑,唇角卻噙著冷意:“楊卿,你是願作動量之材,圓通之料還是一捆劈柴呢?”
楊凌想也不想便跪倒在地,大聲道:“臣,願意做圓通之料!”
苗逵晃了一下,差點兒大翻手裡的端硯。弘治本以為他剖肝瀝血,慷慨陳辭一番,想不到從他嘴裡聽出這麼個詞兒來,弘治怔了半響才驚奇地道:“什麼?你願意做圓通之料?”
楊凌俯首道:“是,臣文不能象劉謝李三公那般助陛下治國安天下,武不能統率千軍萬馬,馳戰於荒漠草原,揚威四海,是以願做圓通之料,能為陛下守得一鄉一縣,造福一方百姓臣便心滿意足了。”
弘治聽了啞然失笑,只覺得這個臣子雖有謀略,可是性子卻直爽的可愛,根本就是個愣頭青年,他瞥見楊凌說著話兒,雙膝還在微微地打著顫,也不知道是嚇得還是在午門外跪的,心中不由浮起一絲憐意:“罷了,今日讓他午門長跪不起,在文武百官面前也算是懲戒過了,此人還是要用的,若嚇得他從此做事畏首畏尾,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呵呵一笑,說道:“起來吧,你有心和劉謝李諸位愛卿比較,這心氣兒已是極高的了,他們也是從你這年紀,你這身份一天天熬出來的,當初如你一般時,還未必有你今時今日的雄心,所以你也不必自甘菲薄了。”
他說著繞回書案後,提筆在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