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張良依舊作為侍讀常常入宮,因此見到王后的次數也逐漸增多,對王后也多了幾分瞭解,
再聽到私下裡議論王后毒辣手段的,不過嗤鼻一笑。若王后為男子,自比這些草包官員強上萬倍
不止,韓國也不會落到今日這般外強中乾的地步。
只可惜,只是女子……
張良與禾晏真正的一次談話,是在姬無夜死後,秦國鐵騎兵臨城下。
那日也是張良最後一次入宮,一路上腳步匆匆,好不容易說服家父,只為見被軟禁的青夢一面。
好巧不巧的遇到了禾晏,張良不得不停下來行禮。
禾晏微微頷首,揮退左右的僕人,將張良教到近前。
張良離禾晏不過兩步之遙,雖然眼底的青色,憔悴的神情無一不昭示了她這段時日的寢食難安,
但妝容卻仍舊精緻的不見一絲頹色。
“子房,韓,將亡。”聽起來好似古井無波的語氣,卻難掩濃濃的倦意。
連王后也倦了嗎?張良抬首望著禾晏,對她的話並無太多驚訝,這個事實他在一月前便已知曉,
只不過不願相信罷了。
“王后,何出此言。韓國並非沒有……”
禾晏略有不耐的揮手打斷張良的話,“子房,你不用跟我說這套官話,你雖然年紀小,但心卻不
小。今日找你,是有一事相托。”
“良,洗耳恭聽”
“子房,萬事難兩全。一邊是兒女情長,一邊是家國天下,若是必犧牲其一,而成全另一,你會
如何抉擇。”禾晏凝眸看著張良,等著他的回答。
“自是家國天下”當時的張良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說出這句話,這句話像一條從身體里長出的鎖
鏈,鎖住了以後的自己,與選擇。
禾晏聞言展眉一笑,很滿意的點點頭,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拋棄現有的幸福而去追逐未知的家國
使命。
“這樣便好。子房,青夢以後就拜託你了。”
張良微微詫異的看向禾晏,有些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禾晏卻不多說,只是勸告張良早些回家,為防張良不聽,還專門派了人‘護送’出宮。
而張良之所以乖乖隨著出去,無外乎被禾晏的最後一句話震驚,一時間魂遊天外。
禾晏說:“子房,不論青夢對你而言是親情,友情還是其他,若是有一天,她成為你家國之路上
的障礙,那就忘了你今天的承諾————除去她”
她說,除去她……
她說,除去她的親生女兒……
至今想起,仍只覺身在夢裡,一切只是妄語罷了。
張良不知道,其實禾晏早已安排好一切。張良被打暈送去桑海的那天,也是青夢同去小聖賢莊的
一天,只嘆世事難料,一把火燃盡了百年韓宮的奢華靡麗,也吞噬了一個女子本應有的五年的閒
恬歲月。
張良將心裡層層泛起的回憶壓下,一步步走向青夢。
左邊的紅色身影,樹椏上的白色身影,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同時消失在視野之中。張良搖頭苦笑,
逃避又有何用……
像往常一樣,張良揉揉青夢的頭髮,柔聲問道:“傷如何了?”
未待青夢迴答,一個低沉的聲音驀然闖入:“子房”
張良順著聲音望去,那個人彷彿一道巨大的屏障,原本耀眼的陽光一瞬變得黯淡。
青夢聞聲,將腦袋埋進臂彎裡,好久才聽得青夢甕聲甕氣的說道 :“你去吧。”
張良輕笑,附在青夢耳邊說了句“放心”,這才朝衛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