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有飲宴也沒他的份,要不是曾經在那時候為皇太孫挑選侍讀和伴武的時候進過一次東宮,他甚至不可能見過朱瞻基。
所以,儘管天子已經不在南京宮城,但平生頭一次站在午門前頭,房陵還是有些緊張。現進進出出午門的官員不少都在打量他,他更是感到渾身不自在,心裡反反覆覆告誡著自己要鎮定自若,決不能丟臉—這不單單是他自己的臉面,而且也是張越的臉面!而且,他也不能辜負了頂頭上司周百齡的好意。
良久,終於有一個小太監一溜煙跑了出來,上上下下端詳了他一會便高聲道:“房大人,皇太孫殿下宣你進文華殿!”
聞聽是皇太孫肯召見自己,房陵總算是鬆了一口大氣。畢竟,張越當初囑咐他們的時候雖然說得深有把握,但做起來滿不是那麼一回事——更何況,他手中這些東西雖說義上是他和周百齡派人暗訪得來,但這暗訪也實在是忒容易了,簡直是匪夷所思。
跟在那小太監身後,只看著路過這座宮那座殿,心裡有事的他很快就迷失了方向,直到遙遙看見文華殿那藍底金字地牌匾,他方才醒悟過來,連忙整了整衣冠。
朱瞻基這幾天心情並不好,任憑黃潤怎麼查,那兩個老宮女的死因卻仍是撲朔迷離,到最後竟是驚動了太子妃張氏。在母親的提醒下,他只得情不願地打消了繼續徹查的主意。而昨日聽說母親見了張越的妻子,他派人打聽了半晌卻沒訊息,這心事又多了一樁。只是今天聽說房陵要奏報先前的糧倉弊案,因此他只得打起了精神。
擺手吩咐房陵起身,他少不得又瞅了對方兩眼,現其人相貌端正英氣勃勃,只是頗有些緊張,不像張越這麼坦然——這個念頭從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時候,他不禁自失地一笑,暗想自己用這個標準來衡量別人實在是苛求了。看著那張臉,他忽然想起了一樁舊事。
“我記得你,那時候你和孫……唔,孫翰帶著張越逛國子監,你一個人孤身出來撞見了我,後來還使勁給張越打眼色,是也不是?”見房陵訥訥難言,他不禁莞爾笑道,“一晃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張越從科舉入了文途,偏生你和孫翰都改走了武官的路。不過人各有途,文武都一個樣。只是張越倒任人唯親,沒有讓那位周千戶來,偏偏讓你來奏報?”
房陵沒想到朱瞻基的記性竟然這麼好,心頭頗有些激動,但聽到最後那句話時方才神色一正,連忙恭恭敬敬地一揖道:“啟稟皇太孫殿下,張大人原本是吩咐周大人來地,但周大人說他一介武夫,生怕面見皇太孫殿下地時候有失儀之處,況且有些細節也怕說不全,這才讓臣面見。此次若不是周大人安排得宜,早就被周遭窺伺的人找出了破綻,暗訪亦是由他主導,臣不過是輔助而已。”
說了這麼些話之後,見朱瞻基微笑不語,他便知道該呈報正事,連忙將早就記好的一番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他本就在國子監讀了多年的書,記性自然極好,足足說了兩刻鐘,竟是連一個頓都不曾打,臨到末了,他又拿出厚厚的一疊文書,雙手呈了上去。
“總而言之。京師之內三大糧倉。糧倉固然整修一新。但其中米糧短缺卻高達五千石。甚至在新糧入庫置換陳糧地時候還從中舞弊。與奸商勾結賣出新糧留下陳糧。而且。這些人請作帳高手偽造賬目。內外兩本帳。若不是臣等悄悄弄到了真正地賣糧賬本。只怕得把整個糧倉翻過來查一遍。朝廷建糧倉是為了備荒年備戰事。卻被這些胥吏敗壞了。”
朱瞻基最初聽得漫不經心。之後就漸漸緊鎖眉頭。到最後震驚之餘更是大怒。他原本只當作這是祖父派張越下來地一個藉口。如今卻再不認為這是一樁小事。站起身來踱了幾步。他便立刻吩咐黃太監去請楊士奇來……一刻鐘之後。鬢花白地楊士奇便到了。他隨口吩咐小太監把一應證據都拿了過去。又淡淡地解釋了一番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