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浪靜起來。
週五下午是體育課,阮晨請了假。
她有些惦記傅簡之。
尤其是最近一週,頻繁的想起梅城的往事。
很奇怪,其實他在梅城的時間也就不到兩個月,但阮晨總覺得自己那兩個月彷彿就是梅城往事的全部。
上次傅簡之過來找她告別,結果她大半夜的被天狼帶去了流離島,之後她透過各種手段試圖聯絡他,都沒有回應。
回國之後也是。
就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
阮晨最近總是想起那天傅簡之過來找她告別的眼神,他低聲問要是你很久很久都見不到我,你還會記得我嗎?
那眼神是那麼期待,那麼悲傷。
阮晨也想過去找傅霖,但她心裡總有點莫名的小情緒作祟——她知道當年傅霖放棄了傅簡之。
簡之的性子倔的要死,誰知道他釋懷了沒有?要是簡之還沒原諒傅霖,自己倒是先和傅霖聯絡上了,簡之估計要鬧脾氣。
算算簡之十一歲了,這個階段的孩子逆反,不好哄。
阮晨覺得自己就像操碎了心的老母親。
但是事到如今,好像不找傅霖也不行了。
她獨自坐在中央大街的噴泉邊,撥通了一個電話。
那雙在流離島的雨林被反叛軍包圍時都沒抖的手,在撥通傅霖電話時,按了三遍才接通。
傅霖此時正坐在京華理工的附屬醫院,隔著ICU的玻璃,看著身上接滿維持生命體徵的管子,正在搶救的兒子。
傅簡之臉蒼白的近乎透明。
監視精神力波動的儀器上,那條淡藍色的線時斷時續。
四十五分鐘推一次腎上腺素,這場搶救已經持續了三個小時。
他好像又要再一次失去他了。
而這次是真實的、再也無法挽回的。
“伯父,我是阮晨。我想問下,簡之最近有時間嗎?我想見見他。”
傅霖喉結上下滾動,足足十幾秒才能用正常的語氣說話,“晨晨啊,簡之最近在集訓,課業很多,我也不清楚他有沒有時間,這樣吧,你有沒有想對他說的話,伯父錄下來給簡之聽。”
這只是個很奇怪的要求。
阮晨手邊放著電腦。
她在追蹤傅霖的訊號。
定位是在京華理工第一附屬醫院。
三樓,重症監護科。
阮晨那邊沉默了很久,食指指節在嘴裡咬出了血痕,瘦削的身體不可抑止的發抖。
但她當開口,語氣還是一如往昔。
“簡之,我是阮晨姐姐。很奇怪,最近經常想起你,有時候課上犯困會睡著,恍然間就彷彿回到了梅城的小巷,我牽著你在永遠潮溼的滴水的小巷裡轉悠,我們一起撿廢品,偷偷拿去賣了給你買烤紅薯。我不愛回家,你就一直陪著我走,走累了也不吭聲。”
“在我過往的人生裡,屬於自己的選擇不多,我也不知道自己生來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始終被各種各樣的人、事,還有時間推著踉踉蹌蹌的往前走。但你是我選的,你是我在三月的梅城街頭撿回來的,就連你的名字,都是我起的。”
阮晨喉嚨酸澀的幾乎說不出話。
“簡之,我們承諾過彼此在京華理工重逢,你千萬不能失言。姐姐一直在努力,簡之也一樣,對嗎?”
“那年在梅城的救助站,你對我說‘我們一起,你別怕’。”
“簡之,現在我把這句話說給你聽。”
“我們一起,你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