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衝著寧書源興致勃勃道:“當初李彥成在京裡的時候,舅父見過他夫人沒有?”
“這個……未曾謀面。不過,據聞李夫人乃彤城名門閨秀,確乎美名冠絕一方,與慶遠侯府三位小姐不相伯仲……”果然薑是老的辣,寧書源泰然自若,又把話題繞了回來。
畢竟是誇自己母親漂亮,子釋不過覺得意外,倒沒什麼不能接受。子周可氣壞了,悄悄瞪著御座:皇帝陛下,您就不能注意點體統麼?……
不料有人跟他一樣看不過眼,直接出聲打斷:“陛下,微臣斗膽,有幾句話,想問一問這位李公子。”
趙琚一看,又是席遠懷。有點兒不高興:“你想問什麼?”
“陛下,寧小侯夫人與謝昇將軍夫人屬嫡親姊妹,此事自當有所確證。只是——微臣愚鈍,彤城之戰何等慘烈,滿城軍民盡喪戎寇之手,威武軍全體覆滅……”聽到這裡,大殿上下,人人臉色都有點發僵。幸虧席大人沒在這個話題上多作糾纏,接著道,“李公子一介書生,竟能攜弱小弟妹,跋涉千里,毫髮無損進了蜀州,實在叫人難以置信。況年深日久,人事變幻,單憑一面之辭,恐不能服眾……”
子周再也忍不住了,抬頭道:“陛下,席大人既有疑慮,敬請一一道來。微臣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子釋暗忖:聽對方話音,像是衝自己來的呢?此事由寧府中人認的親、作的證,這位大人居然敢提出疑議,膽子不小啊。
答話的是子周,席遠懷卻盯著子釋:“請問李公子,彤城李閣老府上號稱藏書五千冊,李府書齋名是什麼?”
子周脫口而出:“三絕五千冊,一樓“四當齋”。”
這兩句話是李彥成自誇藏書之富讀書之痴的句子,用了韋編三絕的典故。意思是說:我家有一座藏書樓名叫“四當齋”,裡邊五千冊藏書,都被勤學的主人翻爛了。
““四當齋”者,何為“四當”?”
“飢讀之以當肉,寒讀之以當裘,孤寂而讀之以當友朋,幽憂而讀之以當金石琴瑟。”“四當齋”的含義,有如李氏家訓,對方話音才落,子周已然朗聲而誦。
子釋在一旁納悶:這位席大人問得好不專業!難道是老爹過去的熟人?看年紀不像啊。再說了,問的都是彤城的事情……
就聽席遠懷又道:““四當齋”中,有一樣鎮齋之寶,可否說來聽聽?”
子周詫異:““四當齋”裡珍貴的書是不少,鎮齋之寶一說,我怎麼沒聽過?”
他二人一問一答,大有質疑論辯的味道,殿中諸人包括趙琚,都聽得津津有味。見子周答不上來,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子釋。
趙琚笑道:“鎮齋之寶?有意思!”
李彥成的“四當齋”,收藏了他幾十年孜孜求來的各種珍本善本,其中最得意的是兩樣東西:一是未經刪改的全本《正雅》,屬違禁書籍,乃李大學士當年借在翰林院工作之便,假公濟私照著集賢閣藏本偷偷抄下來的。除了知交至親,外人不可能知曉,屬名副其實“鎮齋之寶”。二是“養正齋”點校的十卷最終修訂版《詩禮會要》,字字清晰,一頁不缺,連越州府學都沒有這麼好的版本,乃李彥成向同道中人炫耀的物件,也曾戲稱之為“鎮齋之寶”。
子釋心中警覺,不知對方是何來路,謹慎回答:“陛下,請容小人慢慢稟來。先父過世之日,舍弟年紀尚幼,故而不知道這些瑣事。所謂“鎮齋之寶”,不過是先父與同儕友人玩笑之辭,說的是一套全本《詩禮會要》,因為是“養正齋”三校之後的終稿,比較難得而已……”
趙琚臉上明顯露出失望神色。
席遠懷卻興奮起來,聲音都有點兒變了:“就是這一套李閣老珍之重之的《詩禮會要》,其中有一本某一頁汙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