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猛一抬頭,說道:“我剛才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連續犯了兩個錯誤。第一,作為護士長,你就不該喪失起碼的工作警覺性。真要出了後果,你怎麼負這個責?第二呢,周笑笑現在的身份,很特殊,一般人巴結還來不及,你何必去惱她?再說,如果不是她及時提醒你,你恐怕——”
歐陽蘭冷笑兩聲,再向前走兩步:“恐怕什麼,我心裡清楚。當然,作為護士長,出現這樣的工作失誤,非常不應該。下班之後,我會寫一份情況說明,儘快交給你。但是,你說的關於周笑笑的特殊身份,我無法理解,也不能接受。而且,工作是工作,完全沒有必要攙雜私人關係和影響。最起碼,我是這樣看的。”
梁主任皺著腦門:“那你要這樣說,我就得說句公道話了。如果不是周笑笑及時勸阻你,你今天闖禍了,天大的禍——”
歐陽蘭轉身走向門口,未等梁良主任說完。
梁良主任語噎,驚得從座椅上站起來:“你——你咋這樣呢——”
是的,工作警覺性,這一點,梁良主任說的沒錯。
按理說,歐陽蘭這樣出色的職業醫護工作者,不應發生誤針的低階疏忽,尤其還是在有人提醒的前提下。因為,醫護工作者可以救人,同樣也會殺人。換而言之,由於這種雙刃性質的客觀存在,每個醫護工作者,在具體治療用藥環節上,是非常具有警覺性的。如此,在周笑笑的提醒之下,歐陽蘭依然固執,就叫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實際上,感到匪夷所思的,也包括歐陽蘭自己。
此刻,她把自己關在值班室內,對牆雙手掩面,身體發出劇烈的顫抖。
工作這麼多年來,還從來沒有這般心不在焉過:確實,直至眼下,她依舊有種靈魂曾脫竅的恍惚,猶如剛剛經歷一場曠世大夢。
那麼,原因究竟在哪裡?原因,當然是壓力。
夫妻矛盾不斷升級,已經叫歐陽蘭漸漸感到力不從心。換鎖之舉,完全是衝動之為,根本不符合她一貫穩健成熟的處事風格。曾經溫順的丈夫,已然成了迴歸山野的獸獸,根本不理會人間炊煙。但是,力不從心並不等於甘心情願。
而不甘心情願的根本點在於,夫妻關係的核心底線,似乎已經存在陌生的陰影,儘管這一點未經實際證實。說陌生,其實不然。因為,這個可能已經存在的陰影,恰恰來自周笑笑:手機資訊事件雖然過去了,痕跡依舊殘留,根本無法抹去。
必須承認,女人對男人的嗅覺是相當靈敏的,就像男人對女人的嗅覺那樣靈敏。
除了以上兩點,還有一個新生問題,著實困擾著歐陽蘭,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問題便是,父親為何說虧欠老范家太多?尤其,父親最後還說了“作孽”二字
而且,仔細回憶起來,自己的親生父親,在對待他們夫妻矛盾的問題上,始終堅定不移地站在範堅強的一邊,比四項基本原則還原則,甚至到了盲目信任的地步。女婿再好,再孝順,總不能勝過親生女兒吧。那麼,這裡面,一定有原因。
遺憾的是,揹著父親,歐陽蘭在電話中詢問了母親,母親卻表示一無所知,乃至如閨女那般疑惑重重。
總之,連串的煩惱,儼然已經幻化成巨大的壓力,一直籠罩在歐陽蘭的頭頂,出現心不在焉的狀況,也就在所難免了。更何況,她到底是個好強的護士長,向來都是提醒下面的護士,又怎堪由下面的護士當眾提醒?說到底,歐陽蘭不習慣,相當不習慣,即便提醒她的人,是周笑笑——
對於歐陽蘭的心理,周笑笑顯然無所知。
事實上,果斷地發出提醒,是她的本能。
本能之下,未考慮到場合和方式,也在情理中。
問題是,歐陽蘭的固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