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寫十次,不論用什麼方法,他都不過問。
隨著清脆的聲音一次又一次的朗誦,他的注意力慢慢地從書卷上移開,到最後他沉醉在那軟軟又好聽的嗓音當中,有時會因思卿問字而中斷,但到最後,她寫熟了,也就不用問了,於是他專心地聽著宋朝蘇武的(赤壁賦)被那清脆的嗓音一遍又一遍的複誦著。
“桂掉兮蘭槳,擊空明兮沂流光,渺渺兮於懷,望美人兮天一方……”
狹長深途的黑眸凝了專心朗誦的小人兒一眼。
呵!好聽,真好聽。沈敬儒悄悄地勾起了薄唇。
“沈夫子,天都黑了,我看您今晚兒就在咱們莊內用膳吧!”總管孟蘭淺笑說道,難得思卿會乖乖地待在書房一下午。
待抄寫完十遍赤壁賦,都已經過晚膳時分很久了,還不是他挑剔,說什麼字型不端正要重寫,害她餓著肚子埋頭苦寫,她這輩子從沒這般狼狽過。思卿沒好氣地看著一臉賊笑的沈敬儒點頭應允,琥珀則躲得遠遠的。
由於已超過晚膳用膳時間,膳廳裡只有他們三人沉默吃著精緻的膳食,丫環下人恭敬地站在兩旁伺候。思卿心裡老大不爽,草草扒了幾口飯,便推說吃飽,大刺刺地離席了。
只剩她與他。
琥珀本也想說她吃飽了,但飯桌上有道她最喜歡的水晶餚肉,她實在捨不得離席。水晶餚肉蘸鎮江香醋,吃起來最爽口了,質地醇酥,油潤不膩,滋味鮮美,真是人間美味。嗯,再夾一塊。
沈敬儒看著琥珀壓低小臉,緊張的猛夾菜,快速的悶扒著飯,忍不住失笑。“琥珀,吃慢些,我不會搶這水晶餚肉的,你可以慢慢吃。”
琥珀怯怯地抬起頭來,她現在不敢與他太接近,總覺得他很難捉摸。有時候讓人覺得他是氣宇軒昂、細心體貼之人,可有時卻冷酷無情,痛下“打”手,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她選擇沉默吃飯,這樣最安全。
看著小人兒緊張膽怯地與他保持距離,沈敬儒不禁沉了臉。他這一沉臉,讓琥珀覺得與他保持距離是對的,心裡還對他下了個評語——
個性殘虐,陰沉不定。
第四章
“啊——啊——好睏啊……”琥珀打著漫天呵欠。
還有三遍……天啊,她昨天一夜沒睡,只為背那該死的秋聲賦,沒想到,今兒個她順利地背完書。沈敬儒居然還要求她抄寫十遍。
她看了看旁邊空著的大椅,思卿早就被孟蘭領走了,藉口要商量莊務。
才不是莊務呢!還不是昨兒個夜裡思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在孟蘭房裡哭訴她幾個月來被沈敬儒折磨的“慘狀”,說從夫子來後,她沒休息過一天。夫子可以不休息啊,他年紀大啊,但她才剛及芨耶,體力有限,怎能過如此“操勞”的生活!
孟蘭拗不過她苦苦哀求,答應思卿今天會領她出去喘口氣,果然,沈敬儒前腳才剛踏進書房,孟蘭後腳就跟進來了,想當然爾,思卿投給她一個抱歉的眼神後,順利地跟著孟蘭離開了書房。
只剩她這個伴讀的!主子都走了,還伴什麼讀啊!她也好想開溜啊!琥珀可憐兮兮地望向沈敬儒。經過一段時日,她現在對他也有對夫子般的敬重了,不似從前,逞口舌之快。
“夫子,我……”雖說從那天在悅己園的事後,思卿就大刺刺地喊他沈敬儒,但她還是不敢這樣喚他,依舊喚他夫子。
“(秋聲賦)背完後,抄寫十遍。”他面無表情地丟下話,便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手指交疊成尖塔狀,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琥珀往外頭望了一眼,思卿已經走遠了,真好。
“快背。”他依舊面無表情。
背就背!算她琥珀倒黴,遇到這樣不通情理的夫子。
“歐陽子方夜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