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這個敏感的時刻,薛姨媽到他們這兒來是為的什麼。
隔著氈簾,只聽薛姨媽笑道:“你家奶奶是我的親侄女,她身子不好,我更該來瞧瞧了。”說著,已經自顧自的打起了氈簾。
王熙鳳這時早斜倚著軟塌坐下,賈璉也坐在一旁低頭吃茶,見薛姨媽進來,忙見了禮,賈璉便笑了笑說:“姨媽來了,可好好兒地替我說說她,平日裡身強體壯的也就罷了,偏這會兒子頭疼腦熱一時犯了病還不肯歇著,我是半點兒主意都沒有的人,還請姨媽多關懷些。”
薛姨媽輕笑了一聲,便道:“你媳婦兒在家時便是這樣的性子,但凡男子能的,她無一不肯相讓。也怪道我那哥哥都把她假充男兒教養,她便是這樣的性子,虧得你愛重她了!”
賈璉又陪著說了幾句話,見鳳姐衝他眨了眨眼,心中瞭然,便笑著起身道:“姨媽坐會兒子再回去罷,我還有事,就不陪了。”
等賈璉出了門,薛姨媽這才轉頭去看榻上的王熙鳳。只見她穿了一身寶藍妝花百蝠鍛袍,領口上是一圈厚厚的白狐風毛,襯著她妝容素淡的樣子,更是別有一番韻味。
因才笑著說:“我瞧著這幾年不見,你越發的懶惰了。”一邊說著,一邊拿眼去看鳳姐的氣色,見她雙目璀璨,容光照人,只笑道:“前兒個還聽你姑媽說起你自打不管家後,整個人都懶怠了不少,平日裡輕易是不出門的。我先時還不信,現下才眼見為實了。”
王熙鳳聞言不過低低一笑,薛姨媽這顧左右而言他的性子到底沒變多少。可王熙鳳卻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橫衝直撞半點兒不知道他人心思的傻鳳姐了。於是這邊薛姨媽拉東扯西的說得起勁,鳳姐卻是斜倚在榻上,吃著茶聽著這呱噪之聲,倒也算是得宜。
薛姨媽說得口舌也幹了,伸手拿起小几上的茶碗,只一眼,便滿口讚道:“這茶碗倒是精巧,難為你這裡有這樣素雅精緻的樣式。”原來,她手上正拿了一隻纏枝蓮青花茶碗,乃是極正的雨過天青色。這樣一隻茶碗,尋常不可得的,可瞧著鳳姐這裡,卻似乎並不放在心上一般。
薛姨媽讚了一聲,又就著茶碗吃了一口茶,見那茶碗中的茶葉碧綠青翠,茶湯顏色清亮薄透,更是讚不絕口了。
“到底是璉兒疼惜你,這樣好的茶,給你吃了只怕也是牛嚼牡丹。偏他捨得,你可得知道其中的福氣呢。”
鳳姐掀了掀眼皮子,斜睨了薛姨媽一眼,只輕輕地笑道:“我雖是個粗人,倒是個爽利的性子。姑媽是知道我的,我最不愛東拉西扯的說些閒話,你若果然有事兒,只痛快地說了出來。我若有法子,必然念著彼此親戚骨肉,好幫上一幫。可若是姑媽再這麼遮遮掩掩的,只怕我這裡是要送客了。”
薛姨媽聞言,臉上神情便有幾分訕訕的。見鳳姐眉宇間露出幾分不耐之色,只好如實道:“唉,倒不是我說這話。你是知道的,蟠兒那樣的性子,與人相處也極難的。他如今雖也出息了,到底從前渾慣了,好人家的姑娘是怕了他,不如咱們家的……我也是瞧不上。小門小戶出來的,竟連咱們身邊的丫頭也比不上呢。”
“我原想著,好歹要娘娘給他指個親事,可這樣大的恩典,輕易是求不來的。娘娘那裡倒是有心,可太上皇卻越發的不好說話了。”
王熙鳳眼眸微閃,她何嘗不知道呢,太上皇年事愈高,脾性卻愈發的壞了。便是身邊服侍的枕邊人,也是疑心甚重。不說王夫人和賈母每每進宮省親回來後滿臉凝重,就是宮裡不時傳來的風聲也夠他們聯想的了。
薛姨媽一邊說著,一邊暗暗打量著鳳姐的臉色,見她並沒有露出不悅之色,心中大安,又道:“前幾日我登府時,瞧著那甄三小姐,當真生的好人品好相貌,怪道都說她家的小姐個個兒都是拔尖出挑兒的,便只瞧了一眼,我也滿意極了。何況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