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堆了滿臉的笑,迎向了墨知遙。
“哦?”墨知遙看了程柯一眼,又問常甯,“打聽到什麼了?”
“程前輩責備晚輩投機取巧,不願相告。”常甯如此回答,語氣還挺委屈。不等程柯分辯,她先道,“時候不早了,晚輩也煩了程前輩許久,實在過意不去,就不打擾了。”她行過禮,便想同墨知遙一起離開。但墨知遙卻只靜靜站定,並無動作。常甯心領神會,低頭退出了門外,更順手帶上了房門。
這等識趣懂事讓墨知遙很是欣賞,她笑著點了點頭,轉而又對程柯道:“好了。沒人煩你了。快睡吧。”
程柯也看出她沒有要走的意思,不免煩惱。加上之前常甯所說的話,莫名又添了些焦躁。
“師尊不走?”他皺眉,故意問她。
他話裡帶刺,墨知遙卻是氣定神閒。她走到一旁坐下,順著他的話調侃:“不走。替你守著。若再有人來煩你,我好把人趕走呀。”
“……”程柯接不上話,只得將情緒悶在了心裡。
墨知遙見他不舉動,又道:“放心。我就坐這兒,不靠近你,可好?”
油然而生的沮喪之情,令程柯沒了跟她置氣的心思。他轉身繞到屏風後,猶豫了許久,還是脫了外衣和鞋襪。他在臥榻上躺下,掀過被子將自己蓋住,蜷身背對著墨知遙。
墨知遙滿心好笑,只覺自己的徒兒實在太過彆扭。好在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她笑著吹滅了蠟燭,又凝神聆聽片刻。山莊內外別無他人,應是安全……
燭火一熄,程柯稍稍放鬆了些。
外頭細雨沙沙,聽來格外溫柔,漸漸將焦躁撫平。可即便心緒寧靜,他依然沒有睡意。
不由自主地,他開始懷念積骨洞:洞內難辨晨昏,作息全憑自己高興。冷硬石榻,睡久了便也習慣。偶爾,寒涼溼氣凝成水滴,墜醒清夢,只蒙了頭不理會就好。多簡陋貧瘠也罷,陶罐裡總能養一支花兒,有了花香,便連寂寞也生動幾分……
……寂寞?
他睜開了眼,悄然翻了個身,看向了墨知遙。
房中幽暗,唯有花苑內的石燈透過窗紗照進些許,暈出淡淡昏黃。隔著屏風,只見得依稀輪廓,似一個觸不可及的幻影。
過往種種,心心念念。可每每回憶,又牽動痛楚:
記得那一日,夜色深沉,月隱雲間。無葬山上卻是火把高照,亮如白晝。積骨洞外的坪臺上人群集結,赤錦幡旗高高飄揚,繡著來者的名號——塵燼宗。
“墨骨妖女!還不出來受死!”
有人高聲叫陣,引迴音相和。一時滿山顫動,震起磷火點點,綴出流光。
“好大的陣仗啊。”
輕柔女聲,帶著些波瀾不驚的慵懶,如此應道。隨這一句評價,一名女子緩緩從山洞中踱了出來。但見她生得蒼白纖瘦,看來弱不禁風。長髮披散、雙足赤/裸,身上的衣裝更是隨便,似乎只是潦草地裹了片麻布。對著這副模樣,不管是“妖女”還是“仙子”便都不太好叫出口了。
但她並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徐徐幾步,她在眾人之前站定,仰頭冷笑。便是那一刻,火光映進她的瞳孔,點亮她全然無畏的驕傲。
“靳紹離,你這是邪功大成,特地來找我晦氣了?”女子望向人群中的領袖,語氣甚是輕蔑,“呵,看來是我之前下手不夠重,沒讓你長記性啊。”
那被喚作靳紹離的男子正是塵燼宗的宗主。他已有百歲有餘,但面貌卻不過三十上下。他的眼神陰鷙,沉聲道:“墨骨,多年不見,你竟變得如此多話?”
女子對這句嘲諷不加理會,想多話便多話:“昔日長天老祖送我兩個字,叫做‘知遙’。你要麼就喊我全名,要麼就學世人尊我一聲‘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