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猶如嬰孩耳中,母親的催眠曲……
太平:讓您說對了《柳絮紛飛》,正是宮裡的絲竹班子在我兒時每夜就寢前,伴著夜色奏響的催眠曲,後來還是母親教會我彈奏的…。這琴是您的?
薛紹:…曾經是!
太平:現在不是了?(翻過琴,念琴背面刻的詩…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峨眉斂,月將沉。爭忍不相尋?怨孤衾。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這首情深意切的愛情詩,也曾經屬於您?
薛紹本想阻止太平念這首隻屬於他和慧孃的詩句,但已晚了。他無法迴避這一時刻的到來。他知道隱瞞是無效的。何況他有太多的積怨,太多的心緒無法傾瀉。他不加思考地向太平流露了他的秘密,一個被他演繹的秘密。
薛紹:……不,它曾經屬於一個世界上最幸福的愛人……
太平:公子認識他?
薛紹:(遲疑片刻)不認識,只聽說過…這就是為什麼我從市上買了這把琴,為了這首詩,也為了它背後美滿的愛情故事
太平:能給我講講這美滿的愛情故事嗎?
薛紹:…真想聽?
太平:我喜歡聽一切有關愛情的故事。
薛紹:……有兩個孩子,他們從小一同長大。他們做同樣的遊戲,唱相同的歌謠,經歷著同樣的四季風雨,宛如一顆樹上同時結出的兩顆飽滿的果實。當青春像嘹亮清靈的鴿哨喚醒他們稚嫩無知的少年夢境,他們才意識到彼此已經陷入深沉的愛情。於是,他們結婚,從名義上正式獲取了其實早已屬於兩個人的生活。唯一的不同是他們發誓從此相牽的手將永遠不再分開,直至死亡。
太平:(見薛紹突然沉默)後來呢,後來他們怎麼樣?
薛紹在太平的一再追問下,繼續想象他演繹的故事。
薛紹:他們以替人採集珍貴藥草為生。他們的身影遍佈於自然之中,連山間的鳥兒都熟悉他們午夜糾纏交錯的酣睡聲,連林中的昆蟲都認識他們齊整劃一的足跡。有一天,他們終於看到一朵高山的雪蓮。然而那座雪山綜合了噩運全部的猙獰面目。在山腳下他們爆發了生平第一場爭吵,誰都想先試探頭頂的危途。最後是丈夫爭取了主動。他在妻子之上攀爬陡峭的懸崖。一切如意,妻子注視著丈夫上方伸手可及的幸福,然而悲劇發生了,一塊鬆動的岩石使丈夫一腳落空,他絕望地呼喊著墜向腳下的山谷。妻子目睹著丈夫滑向死亡,愛情賦予了她驚人的勇氣,當他下墜的身體劃過自己身邊時,她勇敢地伸手相抱,憑藉的只是長相守的誓言,倆人就如此相擁著墜入谷底,像兩片粘在一起的枯葉。他們遠離了唾手可得的幸福,擁有的卻是永恆的愛情……
太平:(淚水潮溼了眼睛)他們……死了嗎?
薛紹:粉身碎骨!他們噴湧的鮮血像一朵朵血紅的玫瑰,碎然盛開于山腳下的岩石上。他們終如所願,合而為一,骨屑不分你我,酪風揚灑於四方的山林。他們全部的財產及遺物僅為山下陋室中一把高貴的古琴,在那上面妻子定期為丈夫疲憊的身心撥響悠揚的樂曲
。 太平:是這首嗎?
《長相守》的旋律在太平指尖緩緩流動,只彈了兩個小節,被薛紹打斷。
薛紹:(驚異)你怎麼會的?
太平:……公子忘了?您把譜子也隨琴買來了,就藏在琴箱的暗盒地裡。
說罷,太平含淚彈奏。
薛紹:(衝動)別彈了!……別彈了……
太平:(嗚咽)我知道公子是感嘆自己沒有獲得過如此深切的愛情。我也沒有……然而公子卻讓我更深地領悟了愛情的真諦,其實它始終隱蔽在我對您的感情裡,只不過因為我公主的身份而模糊了面容。公子,如果需要的話,我也可以選擇為您而死,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