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少爺推開門,只覺得一股熱烘烘的氣撲面而來,他摘下呢絨帽子拿在手上,一眼就看見紅杏正忙著在拿剪子裁邊。
年關將至,都趕著要做新衣,鋪子裡的人都忙得熱火朝天,除了姓劉的老闆,沒一個人抬頭,她也不例外。
當然次次他過來,她都是不抬頭地賣力做著事,實在生意清冷,別人都閒下來的時候,她也眼觀六路地四處尋著事情做,絕不需要人來差遣吩咐。
她總這樣小心翼翼的,低眉順眼又總緊繃著,生怕哪裡惹人不滿,使人看著不由自主便生出幾分憐惜來。
他試探著和劉老闆舉薦她的時候,一聽見是寡婦又是啞子,不禁連連搖頭,原本他也是極不願意麻煩別人的,但為了她卻厚著臉皮提了兩次,劉老闆賣了他梁家的面子,這才破例收了她。
這些事他從沒在她面前說過,紅杏卻像自己懂得一樣,十分珍惜著這個來之不易的差事,加上手指令碼就利落,縫紉的活又是她最熟門熟路的,劉老闆到梁家來拿活計時,反而對她讚不絕口。
就是被劉老闆說漏了嘴,自己管閒事的事情被阿孃知道了,免不了又掀起一陣風波,和饑荒時自己私自施糧一樣,又被罰著在祠堂裡跪著思過,好在只是兩天,跪過了,便也罷了。
但幫她的事,他是一點也不後悔的。
不過,要說完全沒私心,卻也不真實,他心裡多少還是盼著能和她近一些。
之前,他自以為確實也是熟稔了不少,但最近她對了他,卻又好像刻意躲避,更加生疏客套起來。
劉老闆見到來人,迎了上去,“喲,三少爺來了。”
天傑一笑,“阿孃託我過來看看府內冬衣的進度。”
劉老闆笑道:“天這麼冷,這種小事您還親自跑一趟,怎麼不差個小廝過來?”
天傑只是笑,並不接他的話茬。
紅杏一抬頭,見了他,也只禮節性地笑一笑,便又埋下頭,認認真真地做事。
劉老闆覺察到了,會意一笑,立刻走到紅杏邊上,對她道:“先停一下吧,三少爺找你呢。”
邊上幫工的人紛紛側目。
紅杏臉一紅,到底推不得,暫且放下手上的活計,硬著頭皮走到天傑身邊。
天傑道:“對不住,妨礙你做事了。”
紅杏仍沒抬頭,只輕輕搖了兩下。
天傑推開門,兩人一道走到鋪子外,撲面來的風寒冷凜冽,還夾雜著星星點點的雪花,身體不由都瑟縮了一下。
紅杏刻意地和他保持著一點距離,僵著身子站立。
天傑有些不過意,對她道:“太冷了,你進去吧,我還是改天再來。”
紅杏卻只呆望著雪花,心裡在擔憂,不知這雪會不會下大,又下多長時間,若是一直下到晚上,那小滿散了學之後又該怎麼走回來。
見她沒有回應,天傑嘆一口氣,脫下自己的大衣,要披到她的身上。
紅杏這才回了神,因他的舉動驚慌失措,不停擺著手,堅持推拒,彷彿這大衣是個燙手的山芋,不能接。
天傑無奈,有幾分尷尬地又穿回自己身上,一時間心裡又感覺有些沒意思,這麼長的時間,就是堅冰也該有些化了,但她這塊冰,卻偏偏越凍越堅實,拿鐵鍬也撬不動。
起初他只以為她顧忌兩人的差距,但久了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或許並不是他想的那樣。
他帶點酸澀地說:“其實我對你……”
紅杏訝異地一抬頭,天傑笑了笑,轉了話頭:“不去說它了。我有句冒昧的話,積在心裡久了,今天問出來,你答了我,從此便罷了。”
紅杏看著他,萬沒想到他竟會在這個時候這樣突然地將話說開,但自己卻除了點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