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像鹿,她就像貓。
她站著,並不開口說話,也不笑,大而圓的眼睛不加掩飾地直視著小滿,目光聰慧機敏,又彷彿有些倨傲。
“這是婉晴,我的小妹妹。”煦和抓了抓頭髮,終於開了口。
除去做雕塑,小滿實在沒見過他這樣小心翼翼的時候,雖是笑著,人卻緊張地繃著,“小妹妹”三個字,又漫不經心地將她和他的那些女朋友微妙地區別開來。
婉晴這才笑起來,眼睛彎起,臉頰上兩個淺淺的梨渦,先前那些傲慢一下子散得無蹤無影。
紅杏下了工,才走到自家院門口,冷不丁就瞧見那裡立了一個女人。
細高個兒,三四十歲的年紀,穿一身本地少見的香雲紗旗袍。她帶著笑意定定看著紅杏,只說一聲自己是上海來的。
紅杏發著怔,心本能地揪緊了一下。
柳嫂隔著一道籬笆坐在天井裡擇菜,眼看著紅杏將那女人領進門內,隔了沒多少時間,她連菜都還沒擇完,就又看著紅杏開門,客客氣氣地將那女人送到門口。
柳嫂心裡好奇,等著紅杏一返回來,就擱下手頭的活計,拿著舀水的葫蘆瓢敲了兩下籬笆。
紅杏才到籬笆跟前,她立即連珠炮似的發問:“這位……是從上海過來的?小子在那兒怎麼了?有什麼事?”
問完之後,她才反應來自己管得寬了,訕訕一笑,籠著手不作聲。
紅杏也是淺淺一笑,輕輕搖了搖頭,那笑並不牽強,但她眼睛裡卻分明藏著一絲淡淡憂愁。
小滿推著一輛腳踏車走。他的身上挎著布包,腳踏車的前槓上綁了一個畫架。
今天是端午節假,早一個禮拜,他就與煦和、婉晴說好了,要一道去奉賢拜訪煦和的姨婆,順便去寫生。
為這,他特意跟煦和學會了騎車,腳踏車則是問阿立借來的。
初夏晨間的日光還不大囂張,穿過道兩旁樹木濃密的枝葉,斑斑駁駁灑落在他的頭上身上,暖洋洋的。
他的臉上漾著淺淡笑意,騎著車到了拐角的地方,轉一下車頭,忽然有一輛車子擦著他停下來。
那扇車窗緩緩搖下,撲面而來一股嫋嫋煙氣,小滿這才看清了車內坐著的正是那位魏大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