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綃又問:“你自己的呢?衣裳、首飾一類的,沒有添置嗎?”
相思道:“我原先的夠了。”她現下穿著粗麻孝衣,倒不大需要衣裳首飾。
洪綃便嘆道:“小姑娘家,正是當打扮的年紀,哪能這樣隨意。待到了路上,再去買一些。”
相思乖順地點點頭。
洪綃想了想,又道:“照說你是一丈紅的弟子,算輩分我應是長輩。到得這裡來,我也不曾仔細照料,反倒要你辛勞,當真是慚愧。”
相思搖頭道:“你總說這樣的話,我並不需要照料,也並不覺得辛勞。”
洪綃笑道:“禮數總歸是要有的,如今咱們將要逃之夭夭,往後旅途勞頓,許多事情也講究不得了,索性在這裡一併解決了罷。”她一面說,一面挽起袖子,露出藕節一般白嫩的手臂,臂上一隻碧翠的鐲子光華內蘊,甚是古樸,洪綃褪了鐲子,繼續道:“這鐲子,原是一丈紅送我的,如今我借花獻佛,轉贈於你,也算是物歸原主了。往後我們便是親族,你若有難,必由我擔著。”
相思原給她說得動容,明眸之中一片氤氳水汽,又聽得最後一句,沉了臉,嗔道:“有難自由我來解決。”
洪綃單是笑笑,並不與她爭辯。執起相思的手,便要替她戴上。不想至始至終都尤為乖順的相思這一回卻執意搖了搖頭,道:“鐲子是師父給的,我不要。”又道:“師父臨走之前始終記掛著你,終究因著身子的緣故不得來見,她是抱著遺憾走的。”
後面的話相思不曾說,洪綃卻也明白了,相思是想讓她留著一丈紅的物事,便好像一丈紅仍舊陪在身側一般。心中不由得又為她的話觸動,問道:“一丈紅是怎生害病的?”她原不願問及這樣的事情,怕提及傷心。只是這時候心中阻塞,不問出來總覺得不痛快。
相思搖頭道:“師父病得突然,前一天還收了你的來信,囑咐我收拾行裝隔幾日就上路。第二天清早,正練著武,突然直端端地便倒了。”
洪綃只覺得蹊蹺,思來想去卻猜不透端由,只得將玉鐲復又戴回手腕,嘆道:“你不收這鐲子,我可沒有什麼好東西可送你了。”
相思卻探手拔了洪綃的髮簪,道:“我要這個。”
這是一支木簪子,木質並不出眾,雕工也粗糙得緊。東一刀西一刻,仔細瞧時,倒也能勉強瞧出是隻醜鳥的模樣。
沒有了簪子的束縛,長髮便又鬆垮垮垂落下來。洪綃面目沒來由一紅,說話時莫名有些心虛,道:“這劣木胡雕的,戴來也不好看。”
相思道:“我瞧你戴著,仍舊是好看的。”
洪綃輕啐:“好的不學,單學你師父花言巧語。你要這不值當的東西也罷了,我還少些破費。”
相思道:“你的東西,我瞧來都是值當的。”
洪綃見她胡言亂語之勢一時收斂不得,便不再理她,徑直回臥房之中。對鏡梳了發,挽起髮髻,選了一枝玉簪正要簪上。鏡中突然多出一道白影,劈手搶過髮簪,又拾起桌上的木梳,拿開洪綃的手掌,重又執起長髮,為她細細梳理。
洪綃覺察出熟悉的氣息,問道:“你怎麼跟來了。”
相思的聲音嬌柔婉轉,有如輕羽,聽來總有一種撓搔著心尖兒的媚態:“還有些亂。”
洪綃道:“咱們江湖中行走的人,哪及得上閨閣裡的小姐太太整日裡精心裝扮。況我這般年紀,也不適宜與小姑娘一般花枝招展了,粗糙一些也無妨。”
相思道:“以後我替你梳妝。”
洪綃笑道:“一丈紅遣了個徒兒來,倒要將我養成個廢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說來是四下跑得慣了,可每回上路卻又仍是惴惴,生怕忘關了燈,沒鎖上門,花缺了水,還有些零碎的物件漏了,不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