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點了點頭,道:“這藍衣賊叛逆,卻是大異平常,昔日廣州之民生活皆是負擔繁重,人人如行屍走肉,全無民心民氣,可這無君無父的藍衣賊卻真真正正拋卻了天子尊嚴和道統威嚴,把自己坐在了小民中,自己有一口,小民就有一口,如今廣東貧者不足十分之一,大抵勤勞肯幹,皆能溫飽度日。沒了酷吏鄉紳盤剝,日子是為自己過得,自然不同。”
林則徐氣得一拍桌子,恨聲道:“聖人之言,人君之道,豈是那等愚民可知?人人重利,不思道德,這天下可還是天下麼?”
吳其浚搖了搖頭,道:“以前沒有這樣的天下,現在有了,小民們也知道了,自然知道了,跟著誰會能過得好,吃得飽飯。杜子美道,倉廩實而知禮節,如今廣東求的是人人倉廩皆是殷實,家家戶戶兒童長者可以讀書,僅這一項,便是千古帝王都做不到的。更何況,整個南方,也都如此辦了,這更是一項大工程。元撫你道這藍衣賊兵鋒如此之盛卻放著北方不去?這卻是因為他們沒那麼大能力教著天下都實行這般政策,只等這南方都認了他們,有了更多的官員、教師,才能再在北方實施!”
林則徐也沉默了,他的好朋友魏源,如今也“背離”了他,進入了廣州大學,一邊研究西洋各國地理政治,一面致力於教養民眾真正認識這個世界,而只有他和少數幾個官員,才抱著忠孝的德行不放,死活不願意加入這大『潮』之中。
更有甚者,在林則徐被釋放,允許其在廣州自由行動,但是不允許離開後,很多的報紙開始譏諷他林則徐是滿清餘孽,不識大體,欺世盜名,外加狗漢『奸』一名。雖然很多儒學士子也開始針鋒相對地捍衛著林則徐的聲譽,但是林則徐看到曾經愛戴自己、擁護自己的廣東人民突然站到了自己對立面上,十分心痛。
天下讀書人做官可以清廉,可以兩袖清風,但是絕對不能聲名受損,很多人折騰了一輩子,都是為了那個名。他林則徐也不例外。
林則徐突然轉了話題,諷刺其吳其浚來,道:“大人您就安安心心在這偽朝,做著國子監麼?忠君報國的心思卻不知何處去了?”
吳其浚嘆了口氣,道:“我這大學教授,卻也不是什麼國子監的,要說真的國子監,可能是現在的教育大臣管著的教育部吧,我也不過是一個教書先生,看著有學子肯用心放下身段來,看著那些花花草草,認真地去研究學習,什麼國仇家恨的,我也不怎麼在乎了,再說,我又沒為官,也不算什麼叛國投敵的。”
吳其浚是近代著名的植物學家,完全是出於個人的愛好,而對這門在那個時代冷僻而且不受重視的學問十分著『迷』。在頭懸梁錐刺股,一心只讀八股的時代,他的愛好是不受重視的。而到了新朝,他有了自己的實驗室,有了大學裡提供的資料,還有更多的年輕人,選擇與他相同的愛好,這豈不能讓他振奮?
他又苦笑了下,道:“而且,即使是元撫兄有著經世治國之才,這南朝也不一定看得上,他們這一套政事處理,必須是人人都有些真的本事才行,財政的官員得精通計算,如何支出收入都能理得清楚;這軍事上,那『亂』七八糟的軍械光名目就讓人看得眼花繚『亂』,如何編練、如何作戰,卻與兵法上那些提綱挈領的大道理十分不同;這經濟上更是麻煩,如何安排產業佈局,農人如何種地才能吃得飽,造多少工廠、什麼樣的工廠才適合,又都是學問,咱們這些腐儒,還真不一定入得了他們眼。”
林則徐敲敲桌子道:“這藍衣賊強,看來就是強在這些知用的學問上,我們將這一套學了來,帶回朝廷,勵精圖治,必然可以還這天地一個清明!”
吳其浚搖搖頭,道:“且不論這浩瀚如星河般的學問我們學不學的完,就算是學得完,這朝廷真能打得過南朝?這官吏們真的能忍得住,不把小民口裡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