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怪了韓熙載這人,他是純正計程車人,真正的君子,渾身魏晉之風。
生在魏晉時期,絕對的名士,朝廷非得請來做官的那種。
不過生在當今這世道,現在的天下亂局,還不如魏晉呢。
要不憑他昌黎韓氏的出身,在魏晉時候,早都位列三公了。
“難得啊,我父皇一直沒重用您,不過到最後,卻是您給了他一個合適的蓋棺定論。”
廟號和諡號是給一個皇上的蓋館評價。
因為是開國皇帝,李昪的諡號無可爭議地是高皇帝,這是一般給開國皇帝的諡。
不過,在廟號上,馮氏兄弟非得說,李昪在唐昭宗之後,其廟號應稱“宗”。
宗和祖有些區別。
祖有功,宗有德。
開國皇帝是祖,後面的繼承人如果很出色,一般是太宗。
現在,馮氏兄弟既不讓李昪稱祖,也不讓李昪稱太宗,顯然是為了全面否定李昪的功勞。
馮氏兄弟記恨李昪一直不重用他們,想在李昪死後利用李璟噁心死人一下。
詭異的是,宋齊丘也同意馮氏兄弟的說辭。
要知道,沒有李昪,宋齊丘根本不能發跡。
宋福金在後宮躺在床上,不住地冷笑:
“朝堂上的大臣,李昪沒死的時候,都扯著嗓子說自己是忠臣,現在好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哪裡忠心。”
這時候韓熙載站出來,堅定地認為,李昪乃是中興之君,應當稱為“祖”!
“祖有功而宗有德,如果廟號只是沿襲唐昭宗的宗,不是抹殺了先皇的功勞,還是有些人認為,大唐的江山來路不對,所以只敢稱宗,不敢稱祖?這麼想,其心可誅。”
馮氏兄弟聽了,趕緊閉嘴。
他們沒想到韓熙載嘴皮子這麼厲害。
李璟聽韓熙載這麼一說,也曉得是這麼個事兒!
廟號這玩意,向來跟皇帝的榮譽稱號似的,要是自己的老爹都這麼寒酸,自己死了之後,是不是要更寒酸?
“韓熙載所言非常有道理。”
韓熙載得了誇獎,卻只是微微嘆息。
廟號最是展現皇家人倫孝道的時候,一般情況,當兒子的,都給老子拼命帶高帽子,什麼好聽給自己的爹扣什麼。
可是李璟竟然任由馮氏兄弟胡說八道好久,那宋齊丘還跟著附和。
“公主,你為什麼不是一位皇子呢?”
韓熙載問這句話的時候哽咽了,眼角劃過一滴淚。
如果平時是別人說這句話,玉山一定譏諷幾句。
可頭一次,玉山覺得不忍。
她知道,眼前的韓大人說這句話,不是為了私心,或者出於權謀的思考。
他真的是憂慮。
玉山側過頭:
“韓大人,有些事自有定數,您的書信和禮物我會交給素明禪師,您放心。”
韓熙載拱手道歉:
“是微臣錯了,平白攪亂公主心境。”
難得有一個肯為此道歉的人。
玉山嘆息。
玉山離開那天,是景達送她。
“玉山姐姐,其實我也想和你一起去廬山,我和皇兄求了一下,他卻不肯。他說,弟弟,好好待在西都,我們輪流做皇帝。”
一想到李璟的語氣和神態,明明很溫和,但是讓人不寒而慄。
景達想起來,竟然有些瑟縮。
玉山對景達只說了一句:
“弟弟,父皇死去了,以後,你們的庇護就是你們自己,告訴景遂,好自為之。”
玉山帶著她在乎的人,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