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向野輕飄飄地踱上樓去,撓頭罵了句「小沒良心的。」便打著手電進廠間裡例行檢查去了。
腳步從最後一級樓梯上移開,踏上走廊的瞬間,前一秒還緊閉的門忽然被開啟了。
向伍一邊講電話一邊走了出來,看上去和電話那頭的人交談得並不愉快。看見樓梯口腳步微頓的人時,那張表情淡漠的臉上閃過一絲怔然。
兩個許久未見的人,在熟悉又狹窄的走廊撞上視線。
借著房間裡的光,向野能看清向伍衰老痕跡明顯的臉,以往每次見到這個人都萬分複雜的情緒,今日倒是異常地平靜。
其實在得知那個真相的瞬間,他腦中首先浮現出來的不是對那個親生父親的模糊想像,而是向伍清晰的臉。
永遠冷漠難以靠近的臉,從來不會對他露出的一絲讚賞和喜悅的臉,以及那張撕毀的照片上靦腆青澀的臉……而被撕去的那三分之一張相紙上的人,如今也終於有了填補的答案。
火光熄滅在那夜的山林間,卻一直在他心頭暗燃。
許多個深夜,他以為自己會有滔天的憤怒,會在第一時間質問這個自己叫了將近20年「父親」的人,質問他為什麼要編織這樣一個騙局,為什麼明明滿心仇恨,卻要把那個註定不會得到喜愛的孩子養大。
可他什麼也沒做,他的平靜和無動於衷,一度讓自己都感到恐懼。
那些藏在憧憬和崇拜下對愛的渴望,早在這個人偏執刻骨的冷漠裡消磨殆盡,隨著那個打火機一起墜進過往求而不得的泥潭裡。
平靜的原因,大概是他所渴求的,如今都一一有了歸宿。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