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遠……」許定安喃喃,看著眼前毫無生氣的人,心中鈍痛。
俞遠沒有被打斷,他話音哽咽:「明明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我就能帶他離開了……」
十七天。
從得知向野失蹤到現在,整整十七天,每一秒都如陷地獄,備受煎熬,度日如年。
——
「你知道向野去哪了嗎?!今天下午最後一門考試,他沒有出現!他失蹤了!!」
老秦的聲音在腦海里碰撞、蕩漾,最後成為一道模糊的旋音,徘徊著遠去。
手機上「等我回來」四個冰冷的字型也隨著熄屏,瞬間消失在視野。
身邊的一切聲色,全都褪得乾乾淨淨。
他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一樣,一邊轉身破開人群離開,一邊顫抖著手指重新點亮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撥打那個只會響起機械聲音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不知道聽了第幾遍,他衝過擁擠的路口,發了瘋一般往長街的方向狂奔。
他到摩修店,到出租屋,到大榆樹,跑過每一條小街和窄巷,問過他們認識的所有人,從夕陽西下一直到月上枝頭,沒有任何結果。
向伍聽說向野消失的時候,原地怔愣了許久,最後聯絡校方和警局,也只能按流程報備人員失蹤。
再次找到小池塘的時候,俞遠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又乾涸,被汗水黏膩地覆在面板上,再加上水飯未盡,整個人都是一種快要虛脫的狀態。
同行的賈仝試圖上前拉他,勸他休息一下不要再這樣徒勞地找了,可他就像是聽不到一般,行屍走肉般朝池塘邊的木屋走去。
胡志成拉了一把還欲上前阻攔的賈仝,沖他搖了搖頭。
俞遠走上木階,抬手推開了那扇木門。
最近一次他和向野來這裡,就在幾天前。忙碌的複習衝刺裡,即使兩個人單獨待在一起,也難得有溫存放鬆的時光。
沙發巾不平整的倚靠痕跡,茶几上討論題目留下的草稿紙,玻璃壺裡沒喝完的水……所有安靜留在原地的東西,彷彿都還能復原出當時的情形。
只是那個趴在桌子對面朝他笑的人,卻消失不見了。
俞遠胸口一陣急痛,強撐了幾個小時的精神,終於還是崩潰般倒塌。他扶著門框,緩緩屈膝蹲下,像是離水的魚一樣,在掙扎騰越幾次之後,徒勞地張口,試圖從貧瘠的虛空中汲取最後的氧氣。
「阿野……」他喃喃輕喚,卻不會再有答覆他的聲音出現。
人是慣常會自欺欺人的動物。
其實他心裡什麼都清楚,不安如同噩夢當頭,如影隨形。可每當它仍高懸於頂的一天,他都能自己騙自己,也許事情並不會那樣糟糕。
直到現在,它還是砸下來了,沒有任何反應的時機。
今晚發了瘋一樣的徒勞尋找,不過是他不敢面對這噩夢所做的逃避而已。
恍惚間,沙發下的地毯上,一根深藍色的皮繩出現在視線裡。
俞遠認出來,那是向野曾經掛在脖頸間的摩修店的鑰匙。第一次見向野從衣領裡把鑰匙揪出來開門的時候,自己還覺得好笑。
俞遠走過去拾起了那根皮繩,那把曾多年藏在衣領下捂在心口處的鑰匙,此刻靜靜垂在皮繩下端,就好像掛著的不僅僅是一枚金屬薄片,而是一個被放棄了的家的幻夢。
俞遠收緊五指,凹凸不平的匙齒深陷進手心,生出尖銳的痛覺。
——『等我回來。』
眼前又浮現出那條最後的簡訊。
深藍色皮繩從指縫間滑出,俞遠將緊握的拳抵上眉心,在心底許下一個無人知曉的誓言。
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