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兩人去啟明殿等待。古銅獅子香爐像老蚌開合吞吐,辟邪香的煙氣繾綣地撫過兩人。
長生“呀”了一聲,小聲對紫顏道:“我忘了給少爺準備焚香。”紫顏伸出手指搖了搖,示意他噤聲。
過不多時,英公公領兩人過偏殿,到了太后所居的蓉壽宮。五彩琉璃瓦襯了七彩火焰珠,配以玄玉高梁,翡翠帷帳,宮中的奢華氣象令人歎為觀止。長生心中緊張,無甚興致觀賞,與紫顏目不斜視地穿過,彷彿走在荒郊野外。
英公公入內通報,長生伺機打量殿外的團鳳花毯,猜想若是紫顏來繡這花樣,準叫人連輕踩都覺褻瀆。這時他想起少爺叫他來皇宮的用意,不由微微著慌,若真由他來為假貴妃改容,到時牛頭不對馬嘴,惹了太后生氣,豈不是連累了少爺。
他胡思亂想間,英公公傳兩人覲見太后。
太后竟是這般綺翠年華,比長生想像的任何一位后妃更豔絕。她安如處子,溫婉地聽過英公公的稟告,給兩人賜了座。長生不敢直視她的容顏,怕她眉宇間那絲輕愁會觸動他的心。如此高高在上的女人,為何不像一個平民村婦展顏?
“錦繡宮尹貴妃昨日薨了。”她停頓下來,像是等兩人凝出悲哀的神情,過了半晌續道,“皇帝出京狩獵,後日便回。這兩天宮裡要把貴妃的後事辦好,免得皇帝回來憂心。紫先生——”她直至唸到紫顏的名字,鳳眼才掃過來,漫不經心地掠過他,落在虛茫的一個點上,“這是貴妃身前的幾幅像,你依樣替她收拾吧。”
紫顏接了懿旨,太后用手託著額,睏倦地揮手叫他們退下。她整個人彷彿縮到織金雲龍紋團衫內藏著,兩人再看不清她的神態樣貌。長生瞥了一眼少爺,發現紫顏的神情很是奇怪,兩眼盈盈閃動異色,目光竟直視太后不放。他嚇了一跳,連忙偷偷扯著紫顏的袖子,心想少爺怎會殿前失儀?好在紫顏很快斂容垂目,長生鬆了口氣,兩人一起退了出去。
英公公引兩人到錦繡宮外,宮女太監一個不見人影。英公公意味深長地道:“娘娘就在裡面,若是紫先生缺些什麼,叫你的童兒到錦繡宮外叫喚一聲,自有人送來。”說完,向兩人欠了欠身,慢慢走了。
長生望了一眼宮門,不禁毛骨悚然,道:“這裡頭有什麼玄虛不成?”
紫顏直直走進宮去,入寢殿來到尹貴妃起居的內室。迎面怪誕地豎著一面倭金彩畫大屏風,遮住兩人視線。長生看不到後面的床越發緊張,躲在紫顏身後眯眼探頭,惹得紫顏輕笑,“怕什麼,死人又不是鬼!”
紅羅帳裡,一個相貌清秀的女子躺在堆漆螺鈿描金床上,堆金砌玉裹不住的淒涼。長生見是真的屍首,反放下心來,跑到跟前細細端詳。這女子長得絕不像尹貴妃,清瘦的臉上稍許有幾顆雀斑,脖間更有紫黑的淤血不散。長生駭然望向紫顏,“她是被勒死的?”
“不是。”紫顏看過她耳後深紫的淤痕,“她是自縊。”
長生略覺心安。紫顏把寶貝鏡奩放到床邊,示意長生動手。長生拗不過少爺,回想以往紫顏易容的每一個步驟,先取天淨紗為她淨面。紗擦過女子溫柔的面頰,他不無哀傷地想,她死後不能以真面目下葬,何其不幸。又想,人都死了,這副臭皮囊是何面目,恐怕她早不理會。
紫顏突然道:“你還想看多久?”長生道:“是,我這就為她上粉。”忽覺紫顏並不是在和自己說話,轉頭看去,屏風下露出一對軟香皮靴子。
照浪從屏風後大笑著走出,一身官錦紅鶴綾襖子,不怒自威,更襯出修偉沉鷙的體魄如獅。只是瞧見紫顏,眉目間平和婉轉多了,若無其事地走出來,不見絲毫敵意。他行至紫顏身畔,軒眉一皺,奇道:“難得太后召見,你何必舍卻大好容顏,用了這般沉毅寡言的一張臉。”
長生暗想,英公公與太后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