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一陣恍惚間,他似是感覺整個洛陽的黃泉穢氣已在悄然間聯成一氣,正逐漸化成一個無比巨大的魔物。單看這穢氣聚集的速度,魔物出世的時刻很可能不是徐澤楷所推算的明晚,而是在明日黎明前後。如果紀若塵感覺無誤,那可就根本來不及佈置什麼陣法了。
見徐澤楷已無性命之憂,紀若塵將那瓶玉露又收了起來。玉露剛剛收好,紀若塵整個人忽然僵住!
這一刻,聲淡去,影消散,上下左右,蒼蒼茫茫間,只餘下無窮無盡的黑暗!
紀若塵就在這黑暗的正中央。
但是他並不孤獨。
紀若塵不及畏懼,忽然間心有所感,猛然向下方望去,但見千丈之下,一片茫茫黑暗之中,盤踞著一條不知長達幾許的巨蛇,正自徐徐遊動,似是剛剛醒來!
這頭巨蛇從頭至尾不知長几百丈,雖然相隔遙遠,雖然它尚未完全醒來,然則紀若塵已分明感受到了它那足以移山填海、無以相抗之威!
懸浮在這洪荒巨蛇身軀之上,紀若塵只覺自己有如一隻蚊蠅,實是說不出的微不足道。
轉眼之間,紀若塵已回過神來。
他定神望去,見庭院中一草一木都未有分毫變化,徐澤楷仍躺在面前,雙眼微閉,深吸緩呼,不住自鼻端噴出紫氣,顯然正在煉化藥力。
一陣夜風吹過。
紀若塵忽然感覺身上一涼,這才發現周身衣衫早已被冷汗溼透。
他驟然起身,轉身盯著院落一側洛陽地脈圖,潛心推算起來,可是有一個關節處卻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一時之間,紀若塵只急得額頭上全是汗水。正焦燥間,旁邊忽然傳來陣陣爭吵聲,屢次將他的推算打斷。
紀若塵轉頭望去,見竟是青衣與那中年文士正在爭吵。他沒聽清兩人前半段都吵了些什麼,此刻只聽那中年文士搖頭道:“……非也!聖人有言道,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近之則褻,遠之則怨。可見我先入為主,並無差錯。”
青衣則道:“似是而非!叔叔說過,觀妖……啊不,觀人當重氣度德行,以血脈……不,以門第男女之分觀人,已先落了下乘!”
那文士嘿了一聲,哂道:“我這可是聖人有言。聖人乃秉天時而生,上承氣運,下啟民智,如山巍巍,其氣煌煌,你家叔叔又是何許人物?”
青衣怒道:“叔叔立於天地之間,通萬年之事,有移山填海之能,尋常大地遊仙又豈在叔叔眼中?他如何比不得聖人?”
那文士仰天一個哈哈,道:“怪力亂神,純是無稽之談!世人能負千斤,已是村夫妄語,如何能移得了山,填得了海?果真如此,世上豈不是真有神仙了?”
青衣氣得頓足道:“你這人分明不講道理!叔叔說過,豎子不足與之論道,我不跟你說了。”
那文士冷笑道:“你那叔叔就算真有通天徹地之能,他又如何體會得世人疾苦?他自有仙泉朱果,怎知世人為求一餐果腹,需得販兒賣女?聖人有言,夏蟲不足語冰,這道理用在你那叔叔身上,卻也是一樣……”
青衣小臉漲得通紅,一時之間卻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他。
紀若塵忙走了過來為青衣解圍。他先向那文士一禮,恭敬道:“多謝先生援手之德,還未請教先生高姓大名。”
紀若塵此時已看出那文士雖然相貌堂堂,聲有異相,但分毫道行也無,顯是尋常世人。既然那文士沒有道行靈氣,適才自己沒能發覺他的行蹤,實也正常。
那文士傲然道:“看你倒還知書達禮,與那纏雜不清的女孩子有所不同,倒也不妨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姓濟,名天下,字盡知,取天下之事,無所不知之意。不過君子救人一命,當取應得之酬。你既然口稱要謝,那麼紋銀五兩足矣。”
紀若塵當場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