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進一條腿的褲子的站長和匆忙間穿錯褲子、雪白的屁股露在外面的女軍官蜷在一旁,對著電唱機就是一槍,這世界清靜了。nn雷奧出門前瞥了女軍官一眼,咕嘟了一句:媽的,早知道是軍需女上尉,說什麼也會文明點的。nn上校下車,他並不像他的部下那樣把自己堆成武器庫,只在腰上掛了一支絕對不是擺設的魯格手槍和一柄絕對是擺設的陸軍軍官橙色佩劍。你會覺得最有殺傷力的不是武器是他本人,他本人立得像支長槍隨時能扎死人。nn他輕鬆地跳上廣場橫臥在泥水裡的列寧塑像,槍尖一樣的眼神掃著三心二意聚攏過來的兵們,廣播車上的軍官趟著泥水把話筒送到他跟前,線不夠又手忙腳亂地指揮車輛往後倒,憲兵們正在列寧像的旁邊掃視著人們。nn一開始,那個高音喇叭嘶叫了一會兒,有人調了一下音,接著一個鼻音很重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那個軍官的講話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到大家的臉上:“休假必須被取消,你們必須重返前線。”nn大家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下面的話是清晰無誤的:“新的攻勢……冬天……困難……責任……全力以赴……最後的勝利。”nn還在做回家夢計程車兵們慢慢清醒了過來。人群裡發出了憤怒的吼聲和騷動。但是現在大喇叭裡已經傳出了“德意志進行曲”。隨著這個通知,數以千計士兵的休假夢想破滅了。剛才凶神惡煞的憲兵們這會扮演店小二角色,忙著往士兵手裡塞餅乾和果醬——此時計程車兵們感覺平日香甜的餅乾此時味同嚼蠟,平日酸甜和果醬變得愈發苦澀,在填滿肚子之後,將被喜怒無常的憲兵們趕上一輛開往東部的火車。nn一個工兵少校死活不願意上火車,憲兵們為難了,如果對方是個小兵,二話不說直接拎著脖子丟進車廂裡得了,可人家好歹是個校官呀,總得留點面子吧?nn上校慢慢踱過來了,上校不僅是棒打鴛鴦的無情棒,還是個六情不認的催命鬼,工兵少校一見到上校,馬上高興起來,一臉阿諛地:“啊,原來是根舍爾上校,我認識您,那天您的車陷泥裡了,是我帶領工兵拖出來的……”nn上校兩個鼻孔朝天,像是對著紛紛揚揚的雪花說話:“說,為什麼不服從命令?”nn少校楞了一下,一個勁地點頭哈腰:“上校先生,我已經十個月沒回家了,母親病危,我要趕回去見最後一面,請你網開一面,放我回家吧。”說完揚了揚手裡的休假證。nn“十個月?我在非洲軍團的時候二十個月都沒回過一次家。”上校輕薄地說,順勢搶過休假證撕成碎片扔到天上。少校張大嘴望著紛紛揚揚的紙片,臉上由紅變紫,最後變成鐵青色,“呀——”地一聲,像一發出膛的炮彈一樣一頭撞在上校肚子上。nn滿身是泥的上校被別人手忙腳亂地扶起來,狼狽不堪地甩開別人,話語裡夾雜著一絲惋惜,細聽還有請求:“默爾少校,回前線吧,軍法無情,你不要逼我。”nn“不,我要回家,回家——”看來少校被回家這兩個字迷住了,迷得忘掉了前途,迷得連自己的小命都不要了。小命沒了,你回家有毛用。nn“別孩子氣啦,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千萬不要往火坑裡跳……”上校就著那話裡藏刀可勁兒乾笑,沾著泥巴的手拍在少校肩頭上。nn上校居心叵測的親切並沒讓少校寂寥的心裡頓生暖意,而且相反,少校決定破罐子破摔了,轉過身子振臂高呼:“同志們,戰友們,我們在前線浴血奮戰,費盡千辛萬苦才得到一張休假證,被這個無情無義的傢伙撕了,我們堅決不能答應,不回家毋寧死。”滿廣場的官兵揮舞拳頭扯開嗓子喊叫起來:不回家毋寧死!不回家毋寧死!nn上校不易察覺地咧了咧嘴,將沾滿泥巴的手伸進槍套裡,“砰——”一聲槍響,少校的半個腦殼沒有了,旁邊的人急忙閃開,少校失去了支撐,只剩下半個頭的身子咂進泥水裡,紅的血白的腦汁汩汩地流出來,無聲地滲進雪水裡,臨死還保持著振臂高呼的姿勢。nn彷彿一顆炸彈,滿車站的兵們惹毛了,不讓回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