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用床單遮擋,一個金髮小夥子在彈鋼琴,旁邊一個黑髮黑臉中年人拉著手風琴,兩個佩帶授帶和肩飾的軍樂團坐在舞池邊鼓起腮幫子吹著長號短號。還有一個人以軍鼓代替架子鼓。一個主持人模樣的人滑稽地打著領結,在人們的碰撞中,一臉神聖地揮動手臂:
“啊!元首,你是歐洲的一盞明燈,你是溫暖的太陽,你是最亮的那顆星辰,你把光芒照亮人間……”
昏暗的燈火下一大群人翩翩起舞,同樣數量的男女沿舞池圍繞成一圈,或竊竊私語,或駐足觀看。裡面有二十多個女子,多半是軍人服務部的俄羅斯姑娘。這裡沒有包廂,唯一顯得尊貴的地方是將軍們的座位前擺著一張茶几。
最亮的那顆星辰與老將軍進去時大家都站起來了。一個白俄羅斯美女給他們斟酒。
李德坐在克魯格和白髮將軍中間,克魯格將軍端給他一杯紅得不忍心喝的紅酒,介紹說這是法國的高階紅酒。
金髮小夥子彈起舒伯特鋼琴作品A大調德國舞曲。李德抓緊時間飛快地吃了幾塊水果沙拉,與冉妮亞跳了一曲。但他的眼前老浮現起哈爾德兒子的慘境,跳舞時老踩她的腳,便以頭疼為由謝絕了好多軍人服務女士們的邀請。
“下一個曲子是維也納森林。”領結上來報幕,誇張地轉了一圈。
白髮蒼蒼的將軍向冉妮亞伸出手。他舞跳得很好,如果不看頭髮的話,誰也不相信他已到耳順之年。
他向冉妮亞講述一戰時在烏克蘭服役期間的珍聞,講到烏克蘭的盲人民間歌手,他們的歌曲從來沒有文字記錄,得靠師徒代代相傳才能將歌曲傳下去,每一個盲人歌手都有自己獨特的歌曲,像中國西藏唱格薩爾王的喇嘛一樣。
故事講完了,音樂也終了。老將軍問她聽過這個故事嗎?冉妮亞以微笑作答。她不願意掃他的興。
老將軍一曲不拉地跳舞。這會他擁著白俄羅斯姑娘起舞。冉妮亞與鮑曼轉到他們旁邊時,無意中聽到老將軍對白俄羅斯姑娘說:“別看我的頭髮白了,我的寶刀未老,要不今晚試試?”
冉妮亞把這話告訴了李德,他不以為然地說:“這有什麼?老將軍的確寶刀未老——我指的是作戰。他在冬天守住了霍姆爾,這就夠了。”
大家呈現出疲態,冉妮亞主動提出唱一首歌給大家助興。
她走到拉手風琴的中年人跟前,俯下身子說了句什麼,對方黑臉上露出一絲笑紋,點了點頭。
“尊敬的各位將軍,女士們先生們朋友們,請充許我給大家演唱一首《在森林和原野》,祝願大家愉快。”冉妮亞落落大方地站到手風琴旁邊,用德語演唱:
在森林和原野是多自由逍遙/親愛的少年呀你在想什麼/在綠色和每一棵愛的鮮花/這是多麼美麗呀多麼美麗呀/鳥兒們都在歌唱/鳥兒們都在舞蹈少年呀你為什麼悲……
冉妮亞一邊唱一邊跳躍著向元首拋媚眼,手臂誇張地在胸前擺動。面若桃花的冉妮亞回到座位上時,優美的歌聲似乎還在緩緩迴盪,停了一會才聽到掌聲。她的歌聲,悠揚如清晨帶著露珠的樟樹葉;婉轉如百靈鳥在縱情歌唱,悠揚如沐浴著春風,意境如活躍著生命律動的韻味無窮的詩意空間。對於這些征戰大半生的德軍將領們來說,此音只應天上有,人生難得幾回聞。
元首感到悶熱難耐,對老將軍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走下樓,坐在樓下花園旁邊。夜色加濃,蒼空中的“明燈”越來越多了。而城市各處的真的燈火也次第亮了起來。夏夜清爽的風吹佛在他們臉上,他們談天談地,思緒從夏夜回到冬天,談起艱苦卓絕的霍姆爾戰役……
1942年1月15日,正是元首在北方集團軍群運籌帷幄期間,蘇軍加里寧方面軍第3突擊軍團向德軍北方集團軍群的右翼進行突破,於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