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千總心中一跳,但他歷經惡戰,早已磨練得沉穩果斷,當下左手一揮,身後“嗖嗖”聲響,數枝箭離弦而出。正往前衝的阿柯忽的一撲,在草叢中翻滾兩下,避過飛箭,但去勢一滯,十幾名在弓響的同時衝上去的官兵已趕到他身後。
阿柯知道剛才那招實是險到了極點,可一不可再,唯一的脫身機會便是趁官兵尚未形成陣勢前殺出去。他在地上一滾,跳起身來,反身便向官兵殺去。
當先衝到的一名官兵料不到他如此驍勇,居然膽敢反身殺回,未及收住腳步,“嘶”的一聲輕響,眼前已不見人影。再衝得一步,突然間喉部破裂,一股血激射而出,身子一歪翻在地下,一時卻並不便死,拼命抓住喉頭,一聲也發不出來。只聽得身旁“噗噗”割破皮肉之聲不絕於耳,跟著是身體沉重倒地的聲音。
四周高過膝蓋的草叢狂亂地晃動著,漸漸的枯黃色變得鮮紅,兄弟們瘋狂的、驚惶的、絕望的聲音驟然間達到一個高潮,接著很快便低了下去。終於眼前一黑,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了。
那名千總臉上肌肉抽動,剎那間的工夫,只見到劍光血注飛個不停,待得突的平靜下來,眼前又只剩下了那乾瘦的少年,饒是他身經百戰,但這般直如切菜似的殺人還是平生第一次見到。
他嘴唇哆嗦,怎麼也張不開口說話,見那少年反身向林中跑去,提起掌來,狠狠一擊耳光扇在臉上,終於放聲叫道:“放箭!放箭!”
“嗖嗖嗖”數十箭射過去,那少年身子晃了一晃,繼續向前跑去。幾枝箭追著他的身影,“咄咄”地釘在樹幹上,那少年終於消失在密林之中。
那千總一張臉上全是冷汗,兀自叫道:“好、好了,他中箭了。林中還有兄弟,看他往哪裡跑、跑!”身後十幾個弟兄齊聲歡呼,不住跺腳,卻無一人敢再追上去。
那千總抹抹僵硬的臉,又呆呆望了半響,回頭自言自語地道:“對了,看看中書大人如何了。”
走到車旁,正欲伸手去探馬周鼻息,馬周突然雙目圓睜,大聲喝道:“爾敢!放肆!”順手重重一個耳光過去。
那千總萬沒料到馬周居然還如此生龍活虎,本就有些失魂落魄,這一驚非同小可,腳下一軟撲跪在地,叫道:“中、中書大人……”心中驚惶,一翻手,已緊緊按住刀柄。
只聽馬周“啊”的一聲,隨即笑道:“呵呵,老夫看錯人了,還道是刺客。起來吧,今日幸有你等來得及時,驚跑賊子,否則老夫這命可就……你們叫什麼,如今做何官職,快快報上來,老夫定要好好提拔提拔。”這話卻是對所有兵士說的。當下周圍兵士大喜,紛紛湧上來問安,同時七嘴八舌的自報姓名家事。
那千總跪在地上,雙手顫抖。這次行動目的只有他和少數幾個人知道,拖著不救還有話說,但現下眾士兵都已知道此人是中書大人,怎麼可能還讓他當頭一刀劈下去?
忽感馬周敲他頭盔,問道:“你呢,看你是個千總,叫什麼?呵呵。”
他暗自吞一口氣,站起來,恭恭敬敬一抱拳,道:“卑……卑職周懷安,給大人請安。”
李洛再敲敲門,道:“林姑娘,事情危急,已沒工夫解釋了——我只問你一句,你知不知道令兄眼下究竟在何處?”
林芑雲驚慌地道:“怎、怎麼,他……他不在隔壁?”
李洛咳嗽一聲,道:“哎,林姑娘,到現在你仍信不過我——在下乃御前左飛衛,領京畿道軍政副統領,剛剛接到報告,說是當朝中書令馬大人在離此三里處的陶亭附近遭到殺手伏擊,如今已然身亡。有幾位前去增援的我的家臣見過殺手,正是阿柯兄弟!”
林芑雲眼前一黑,一時間再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回答,身體似乎也失去知覺,向前一倒,“撲通”一下跌下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