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苦,慢慢還書回去,交給一藍衣小太監手中接了。
那時我與文澤僅僅只有一扇木門之隔,那感覺卻比隔了比萬水千山更遠。良妃送甜湯來時,我眼睜睜看著她微笑著走進門中……天空高而藍;彷彿一汪含著水的上等碧玉……幾朵白雲漫遊其中……花香,鳥語,陽光明媚……隔著紅木雕花的門,裡面傳出她與他輕快的笑聲。
別了,文澤。別了,日後……你多保重罷。我默默掛念,狠心轉身一路往永泰宮而去。
秋日陽光溫暖,一路綠樹紅花。有微風拂面。我看一會錦鯉,看一會花。迎面遇見幾名相熟宮人,各自甜甜微笑。遠處有嬪妃正高高蕩起鞦韆,呼叫聲聲,快樂不絕於耳……一切都很美好。這樣的美好讓我覺得有些愉快。至少,我是死在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永泰宮靜寂幽寧,花枝叢叢,樹影深深。趙嬤嬤攔在門口,一臉的平靜:“太后娘娘命老奴對你講,還有幾個時辰才算過今日。你仍有機會向皇上求情。”
我淡淡笑了一笑:“多謝娘娘好意,荷煙認輸。”
趙嬤嬤扼腕嘆息,悄悄朝硃紅木門裡面看一眼,低聲道:“荷煙……你,怎麼不再爭取?”
我搖頭,想起文澤那晚與良妃在帳內說的言語,心如刀割:“ 從前是我太過高估自己,現在,肯請太后娘娘處罰。”
春菱正在門口,大驚,又不敢多問,只拿眼睛瞧我。待趙嬤嬤進去再出來時,身後跟著一手託黑漆木托盤的藍衣小太監。
那托盤上放著白色的酒壺與一個小小酒杯。
趙嬤嬤道:“太后有旨,宮女柳荷煙即刻賜死。念其曾救駕有功,特留全屍。柳荷煙領旨謝恩啦——”
“謝太后。”我跪在青石地上,朝紅門裡面行了大禮。
春菱眼圈通紅卻又不敢哭,低聲求趙嬤嬤,說要送我最後一程。我與春菱手拉手,往聽雨軒旁的水邊走去……一路上,她心神不寧,四下張望,也不知究竟想看到什麼。
趙嬤嬤走了一會兒,突然嘆道:“荷煙,你怎麼就不聽話呢?”
我嘴角剛動了動,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聽見身後遠遠傳來文浩的聲音“趙嬤嬤,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春菱眼睛陡然一亮,彷彿兩粒明星又急又快地從海面升起,遙遙道:“浩王爺……”她正想說話,趙嬤嬤突然一下子緊緊捉她手。“不許出聲。”趙嬤嬤輕喝,回頭對文浩笑道:“回王爺,太后娘娘念一幹宮人勞累,特賜酒水食物犒賞。”
文浩只是不信,皺起眉頭說:“這不年不節的,母后怎會有如此雅興?”他一面說,一面看春菱與我,繼而目光落上酒壺,徑直接朝我們走過來。
“這是什麼酒?”文浩問。趙嬤嬤面不改色地說:“回王爺,這是貢酒。”
“貢酒?”文浩目中一疑,他是滿朝皆知的“千杯不醉”,對美酒向有研究……揭開壺蓋拿去鼻下聞了一聞,皺眉道:“這酒的氣味怎麼這樣奇怪?”
我微微地笑了一笑:“這是奴才們吃的酒,氣味當然差些。王爺您現今攔在這兒,莫非竟想以王爺之尊,半路打劫奴才們的酒吃不成?”
文浩倒嘔笑了,回手蓋上壺蓋……然而,當他抬頭看見春菱表情,臉色又是一變。我也朝春菱望去,正看見她滿臉焦急,在悄悄朝文浩使著眼色……心念一動,煞有其事地朝著他身後行禮,低頭道:“太后娘娘!”
眾人聞言均是一怔,都朝我行禮的方向望去。而就他們扭頭那一剎那,我搶過酒壺,一飲而盡。
毒酒勁猛。這酒剛一入肚,我便覺頭暈目眩,腹中絞痛。
“妹妹!”春菱低叫,她在人前不敢稱我小姐,只撕心裂肺道:“妹妹,你明知浩王爺會向太后娘娘求情,為何還要喝下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