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原本是自語,沒想到昏睡中的他卻聽到了,他睜開眼,往常磁性的嗓音因為高燒沙啞的不成樣子,他緩緩道:“有你傻?當年一下雨就把傘偷偷塞我屜子……那幾年,你淋雨回去了多少次?”
提起往事,樊歆半好笑半辛酸,最終把頭埋下去,有些洩氣的嘟囔:“不許翻舊賬。”
“嗯。”他閉著眼,輕輕應了一聲,靠著枕頭躺在那。往常沉穩強大到幾乎無所不能的人,如今被高燒病痛折磨,竟也露出脆弱而蒼白的一面。
她一霎難受起來,問:“你幹嘛來巴黎?這麼遠不累嗎?”
他睜開眼睛看她,蒼白的臉浮起極淺的笑,沒打針的左手突然撩過來,握住了她的右手,“你不肯跟我去奧地利,那我就跟你來巴黎。”
他掌心的熱度貼在她手背,一霎傳到她的心底去,她的心猛地一跳,抽了抽手,道:“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他卻握住她的手不肯松,虛弱之極的身體竟有那樣固執的力氣,他凝視著她,眼神裡有灼熱而希翼的光,他將她的手按在他胸口,說:“我心甘情願。”
樊歆愣住,一霎有無數念頭在心中打轉,過往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最終理智佔了上風。她剋制住自己洶湧的情緒,掙脫他的手,輕聲道:“溫先生,我真的很感謝你的付出,欠你的人情我會還,這幾天我也會好好照顧你,但我希望以後你還是回到自己正常的生活裡去。”
“什麼意思?”
“就是……”她不想再耽誤他,乾脆快刀斬亂麻,“我們不合適,我很感激你,但我現在只想一個人好好生活。”
這拒絕之意不言而喻,溫淺的眼神暗了暗,問:“你確定?”
樊歆將目光轉向窗外,雨還在下,雨滴從屋簷墜下,落在露臺薔薇的枝葉上,又從翠綠的枝椏蜿蜒著往下滑,幾滴落入粉色的花瓣,在花瓣上搖搖欲墜,彷彿滲到了她的心裡,她的心有些冰冷的難受。
靜默三秒後,她狠狠心道:“確定。”
溫淺的眼神越來越黯,最終他閉上眼躺回枕頭上,語氣充滿疲倦,“抱歉,剛才是我唐突了。”
頓了頓,說:“病好了我就離開,不會再來打擾你。”
※
溫淺的病在三天後痊癒,離開之時,他只提了一個要求,讓樊歆陪他吃一頓飯,就當是告別。
樊歆答應了。
兩人是在塞納河岸的一家法國餐廳進的餐。盤中的食物果然不負法國人“善於吃並精於吃”的名聲,精緻華美的餐具、色澤相宜的佳餚、醇厚甘甜的美酒,將五官並用的美食理念發揮到極致。
除了有些分別的愁緒,其實餐廳的氣氛是極好的,也不知是不是溫淺包了場,店子裡沒什麼客人,滿屋的服務員都殷勤地圍著兩人轉,店裡放著首悠揚的法國民謠,纏綿的音樂中,兩人安靜坐在窗下,一邊品嚐美食,一邊透過雪色鉤花隔簾看夕陽下的風景。
飯後,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塞納河畔緩緩往前走。
湖面水波粼粼,斜陽的光投到湖面,鋪洩出金燦燦一片。溫淺微微側過臉,看向這片風景,風將他濃密的睫毛吹得微顫,他感嘆道:“回國了,就看不到這樣的風景了。”
樊歆輕聲道:“你可以拍下來。”
溫淺道:“你這話的那個“拍”字,為什麼不能改成“留”字?”
樊歆扭過頭去,看向漣漪盪漾的湖面。
溫淺自嘲一笑,“樊歆,你不公平。這一路你都在要別人給你機會,但你卻從不考慮給我機會。”
樊歆偏過頭去,柔軟的劉海垂了下來,遮住漂亮的眉眼。她並沒有回答,只慢慢往前走。
溫淺拉住她,他幽深的瞳仁被夕暉照耀,折射出琉璃般的光彩,那樣犀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