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薄薄的紙片人般,風一吹就倒。
然而,讓人視線頓住的,絕不止她的暴瘦,更是她的頭髮,這個一貫留著齊腰長髮的女人,竟剪掉了那一頭直順的烏髮,過度齊整的髮梢像是自己一刀斬斷,齊到生硬的利落切口,顯示主人下手時的決絕。這秋日的夕陽冷風中,她短得只到及耳的位置,襯著那削瘦的身姿,雪白的脖子露出來,有一種孤獨至深的倔強。
顧不得驚訝,蹲守多日的記者們一窩蜂圍過去,一個記者搶先將話筒塞到樊歆面前時,口氣尖銳,“樊歆,你剪去長髮是想表達什麼嗎?”
另一個也把話筒塞了進來,問題更尖銳,“樊歆,你暴瘦這麼多,是因為遭受良心的譴責嗎?”
……
七嘴八舌中那女子轉過頭來,原本無波無瀾的眼睛在一霎明利,那蒼白的臉彷彿有了血色,她對著話筒,聲音清晰而冷靜,“我最後再說一遍,我沒有殺人。”
記者群一陣唏噓,顯然沒人相信,還未等其他人再發問,驀地所有人腳步一頓,眼神齊齊望向小區門口,似是看到了不得的人物。
天氣晴好,暖陽似金,蔥蔥郁郁的小區花園前,緩緩走來一個人,身量頎長,步伐從容,彎起的唇角與微挑的眉顯出容色風流。
記者們不由自主圍了過去,“頭條帝!”噼裡啪啦的閃光燈中,記者們舉起話筒擁簇著圈裡最具話題性的男人。
“慕總,你來這是為了找樊歆嗎?”
“慕總,樊歆與榮光前董事長之死您有什麼看法?”
“慕總,有訊息稱樊歆就是殺害溫董的兇手,您認可嗎?”
“慕總,您會不會念及舊情,在這緊要關頭幫助樊歆?”
……
問題沒完沒了,慕春寅卻一個都不答,他雙手插在兜內,看著人群那側的樊歆,在目光落到樊歆的短髮上時,他神色一怔,眸中有什麼情緒翻騰而過,旋即他彎眉笑起來。
五米之外,那暴瘦蒼白的女人面無表情從記者圍堵中穿過。忽然面前陰影一濃,一個高大的身影攔住她的去路。她抬頭,慕春寅笑盈盈看著她,“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見她不回話,他又笑了笑,“當然了,我慕某人心胸寬廣,如果你乖乖低頭認錯,我會考慮讓你回到我身邊。”
樊歆看都沒看他,徑直往前走。
似乎早料到如此,慕春寅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這一舉動讓圍觀記者瞬間興奮起來,鏡頭們全舉了起來,咔擦擦咔狂拍。
慕春寅不顧左右攝像機,將臉靠近了樊歆,他附在她耳畔,距離曖昧得像情人間的耳鬢廝磨,他掛著勝利者的微笑,輕語:“歌喉都沒了,還逞什麼能?”
樊歆並未看他,或許是不願看,眼神瞅著前方花壇,有些自嘲地笑,聲音卻冷如冰霜,“慕春寅,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會這麼厭惡你。”
慕春寅扣住了她手腕,悠然道:“厭惡就厭惡吧,不被你愛,被你恨也是好的。”
樊歆沒有回話。
慕春寅面色巍然不動,另一隻垂下的手卻在衣袖裡緊攥成拳,似在剋制著什麼違心的情緒。須臾他又展眉笑起來,“你儘管恨,反正我就等著你走投無路,哭著回來求我!”
一直向前看的樊歆倏然扭回頭,圍著她的媒體俱是一震,這一眼,方才那個神情淡漠的女人仿似生出了凌厲的刺,她看著慕春寅,那樣蒼白嬌弱的臉,目光卻如利刃尖銳。圍觀記者不由心頭一凜——這個女人,的確是樊歆,卻又不是她了。她平靜的軀殼內似有某種物質,被劇痛與絕望逼發出來。她跟以前,再不一樣了。
搖搖綽綽的人影中,樊歆甩開慕春寅的手,轉身去的步伐無比堅定,及耳短髮在風中飄蕩,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