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淺也在看著她,眼神似是痛苦,又似是矛盾。
那邊元老們已嚷了起來,“樊歆,你好毒的心!溫董的確有錯在先,卻並未得逞。但你卻毫不猶豫將她推下高樓,置她於死地!”
“這事沒什麼好說的了,殺人手段、過程、動機、證人、證詞,一切都明瞭!咱溫董死的冤!死的慘!”
……
一群人七嘴八舌,一個兩鬢花白的元老走出來,向周身人問:“殺人行兇,按溫家家法應如何處置?”
他是溫氏輩分最高者,在家族內素有威信,立刻就有人答道:“回溫三伯,先杖五十,再處死刑!視情節而定是處絞死還是斬殺!”
也有人偷偷瞟一眼上座跪著的溫淺,示意道:“溫三伯,眼下這年代……處私刑不好吧。”
溫三伯將聲音放輕了些,“那就交給警方處理。”他瞅瞅溫淺,是個試探的意思,“您覺得呢,董事長?”
溫淺緘默不語,只定定瞧著人群裡的樊歆。此時溫三伯又說話了,“董事長,人證物證俱在,您不能偏袒兇手,躺在靈柩裡可是你親如母親般的姐姐啊!”
他話落衝上前,對著靈柩三叩首,旋即仰頭望天,面色決絕,“溫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孫溫煥今日衝撞靈堂,實是無奈之舉,侄女溫雅為歹人所害,含恨慘死,不孝子孫定要為她伸冤雪恨,不然侄女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他言畢重重磕下幾個頭,力度大到地板砰砰響。隨著他叩頭,幾個世叔也跟著跪了下去,再然後更多溫氏子弟刷刷跪倒下去,齊齊叩首。
旋即溫三伯站起身,朗聲喝道:“溫家兒郎聽命!董事長已被這毒婦迷惑心智,既然他不願為親姐報仇雪恨,那溫家的血仇就由我們來報!”
不少人被溫三伯的激昂鼓動,跟著捏緊拳頭,高聲大喊:“報仇雪恨!”
溫三伯隨即大喊:“將這毒婦押下去,杖五十後處絞刑!”
樊歆沒有開口求救,她只是看著溫淺。果然,溫淺慢慢站起身,將樊歆往身後一帶,說了兩個字,“誰敢?”
很輕的兩個字,彷彿一陣風就可以吹散,卻似含著千鈞的力道,原本圍著樊歆的幾個小年輕立馬鬆了手。
溫淺轉過身來,視線從在場所有人身上掠過,像他聲音一樣清淡的眼神,卻沒人敢跟他對視,只有溫三伯強撐著道:“董事長,溫董屍骨未寒,您就放縱兇手,你對得起溫董在天之靈嗎?對得起列祖列宗嗎?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溫淺冷冷道:“對不對得起是我的事,若遭報應,天打雷劈也是我的事。”他聲音清清冷冷,卻含著從未有過的強硬與決絕,容不得半點忤逆。
“你……”溫三伯氣得鬍鬚顫抖,末了他一甩手道:“好啊!老頭子老了,不中用了,董事長哪裡會放在眼裡!好,這事我管不了,我再也不管了!”
他拂袖而去,隨著他走的還有他的直屬部下與不少溫氏子弟。明眼人一眼就看出這陣仗——這事多半會成為烙在雙方心底,加速溫氏內部決裂。
人群散了小半會後,樊歆目光還凝在溫淺身上,溫淺卻只是背對著她,說:“你回去吧,這裡不要再來了。”
他口氣從未有過的疏離,樊歆定定瞧著他,“你這話什麼意思?”她臉色驀地一白,“難道你……你跟他們一樣……懷疑我……”
溫淺看向溫雅的棺柩,溫雅的遺體被白布所蒙,但即便隔著白布,仍能想象出那慘烈的一幕,她被鋼筋整個貫穿,渾身血窟窿,腦漿迸裂,死無全屍。
終於,溫淺的聲音響了起來,樊歆幾乎不相信是他說出的話,可這些字落入耳膜,卻無比熟悉。
他說:“樊歆,沒有人,願意這樣死去。”
樊歆的世界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