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拼命辯解,她說,她沒有推,是溫雅自己跳下去的。
他沒法相信,他真的沒法相信。那個呼嘯的風雪夜,溫雅送來她的日記本,那個養育了他二十年的長姐,那個從來都堅定剛強的女強人,第一次褪去了她屹立不倒的一面,她伏在他肩上,哭得像個脆弱得需要保護的普通女人。
但哭過後,她擦乾了淚說:“你放心,姐姐會一直代替爸媽陪著你,看你成家立業,看你振興榮光。只要你在,姐姐就在。”
彼時她還口吻堅定,語氣鏗鏘,又怎會輕易結束自己的性命?
更何況,還是那樣慘烈的形式——那一幕他至今還記得清楚,他當做母親般敬愛的長姐,從高高的十樓墜下,嗤一聲被鋼筋整個貫穿,鮮血汩汩,腦漿一地……
他想相信她,拼命對自己說她是無辜的,姐姐的死跟她沒關係,是姐姐莫名其妙要自盡,還選了一個最痛苦又死無全屍的辦法!
他沒法說服自己。
親姐死的那樣慘,如果他還同害死她的人在一起,簡直該天打雷劈。
可人就這麼奇怪,分手後,哪怕理智千百次告訴他,他不該再找她,不該再想她,腦裡卻仍盤桓著她的身影,揮之不去。
分手後許多個夜裡,他坐在清河別墅外,看著樓上的燈光,二樓的琴房傳來她的提琴聲,音樂瀰漫著無止境的悲傷,像這一刻他的心境。除了琴聲,更多的夜裡他聽到她的哭聲,斷斷續續的,像把鋸子來來回回鋸在他心頭。他想,她是不是後悔了?他想,也許她不是存心的,她只是一時怒氣,姐姐從前就待她不好,姐姐那樣辱罵她,她是怒極攻心才犯糊塗……他甚至瘋狂的想著,如果她認個錯,哪怕只有簡單一句“希年我錯了”,他就立刻衝進屋去原諒她,至於虧欠姐姐的血債,日後下了九泉,便是罰他刀山火海五雷轟頂他也認了。
可她倔強如斯,至始至終沒有半點悔意。再然後,她居然走了,不知去向。
他當時又急又惱,四處尋找後發現她去了香港,他想,就讓她去吧,就當是反省。想通了,知道錯了,他就接她回來,將從前恩怨對錯全都抹去,自此好好過日子。至於外界怎麼看他,說他不情不孝也好,說他被狗吃了良心也罷,他認了。
誰知她這一走就不再回,重回了演藝圈,在國際上開闢了新的事業。幸虧演藝圈就這麼大,只要她生存在這片土壤,他就會知道她的訊息,她開了演奏會,演了電影,與誰合作,在哪個城市,他悉數知曉……他還去過她的片場,她的演唱會,甚至她加拿大舅舅的家,隔著來往的人群,將她遠遠張望。
他像進入了一個怪圈,想念她,卻不靠近,也許是還沒從溫雅的陰影走出,也許是一種賭氣。
可再怎麼氣,他們還是見面了,在貴州山區的那片樹林,隔著斑駁的光影與數年時光,他與她四目相望。那會她很意外,卻不知道,他已在附近呆了一週——其實貴州的專案他大可不用親自上陣,可當他得知她的劇組就在專案附近,他毫不猶豫出發前往。
是,他不過是想她罷了。四年了,他不想再隔著片場與人群看她,他不想再在報紙上看到她與男藝人的緋聞,更對慕春寅時不時的騷擾萬分警惕。
於是,他安排了重逢。
再次重逢,他以為做好了心理準備就不會緊張,可當事實到來,他竟連手中的圖紙都沒握穩。
如果這時她衝過來抱住他,他所有心防定然盡數倒塌,如果她再來一句嬌聲軟語,估計從前的事他也會統統不顧,她認不認錯,悔不悔改,是什麼樣的人都無所謂了,他認了,分別數年,他無法再忍受,這該死的想念快把人折磨到發瘋。
然而並沒有。他所盼望的畫面沒有出現,她看著他,並沒有他想象中的激動,她面無表情轉過頭去,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