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來,就代表要送客了。
劉彥直不懂得這些,也沒喝出茶水的好壞,他純粹是為了解渴,牛飲一杯清茶後,將信封雙手奉上,李重正接了信,說聲有勞,將信封放在一旁,也端起了茶杯,掀起蓋碗,輕輕吹拂著熱氣。
“送客~~~”管家拉長聲音道。
劉彥直卻並不打算走,道:“李大人先看信吧,看完我有話說。”
李重正不由得抬眼仔細打量一下來人,此人紅布包頭,短打快靴,標準的義和團打扮,但是生得一副好相貌,不似那些歪瓜裂棗的鄉下人,倒像是京城有頭有臉人家的公子。
他點點頭,從信封裡抽出妹夫的親筆信來,一目十行的看完,不由得大驚。
眼前這人,居然是皇上身邊的人,怪不得氣勢這麼足。
劉彥直開門見山道:“李大人為何引狼入室,在自家府邸裡鋪壇練拳,殊不知這些拳民都是鄉下流氓惡棍麼。”
李重正無奈笑道:“連王府都住進了團民,寒舍此舉,和劉義士頭上的紅布一樣,都是為了自保。”
劉彥直啞然失笑,這位李大人倒是個懂得變通的聰明人,看來打交道會省許多麻煩。
“聽說上萬義和團攻打北堂,硬是沒打下來?”劉彥直道。
“豈止上萬,多的時候五萬也有了。”李重正面帶憂色,“不光有義和團,還有虎神營和神機營的兵,董福祥的甘軍,端王親自指揮,槍炮俱全,還是不能踏入北堂半步。”
劉彥直道:“想必教堂內必有大隊洋人守軍。”
李重正搖搖頭:“不過數十人槍而已。”
幾十支槍就能抵抗住號稱刀槍不入的上萬義和團,所謂義和團的神話可見一斑,從這個回答也能看到李重正的政治態度,劉彥直索性丟擲一個大逆不道的問題。
“李大人,自古以來兩國交戰還不斬來使,咱們大清國派兵把使館區給圍了,這在國際上可是說不過去的,我從天津來,親眼見到各國聯軍向北京進發,照這個節奏,您覺得大清會向何處去?”
李重正反問:“以劉義士的見解呢?”
劉彥直冷笑:“依我看,這大清國啊,要完。”
李重正不語,妹夫的信上含糊的提到了這位客人的神秘身份,對方能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自己可萬萬不能附和。
“除非……”劉彥直緊跟著補充了半句。
“除非什麼?”李重正立刻接上,同時以目光示意管家帶著丫鬟退下,他知道,正題來了。
“除非西太后歸政給皇上。”劉彥直壓低聲音道。
“這可是謀逆,滅九族的死罪。”李重正有些緊張了。
“西太后姓葉赫那拉,這天下可是愛新覺羅家的,老佛爺年事已高,皇上春秋鼎盛……”劉彥直的話騷動著李重正那顆蠢蠢欲動的心,他快五十歲了還是個五品章京,升遷無門,一腔壯志都隨雨打風吹去。
劉彥直繼續道:“我從江東一路過來,烽煙四起,民不聊生,這京城更加烏煙瘴氣,官不像官,民不像民,西太后又與世界列強為敵,這天下大亂在即,正是我輩建功立業,留名青史的好時候。”
李重正無語,他的心裡有一萬匹馬在狂奔,根本靜不下來,他只是一個文官,平時指點江山的壯志豪情,遇到真格的就慫了。
“不錯,我是皇上那邊的人,擺在李大人面前兩條路,一是像小站練兵的袁世凱那樣,星夜告密以小弟一顆大好頭顱換取錦繡前程,二是祝我一臂之力,將來少不得一個大學士的頭銜。”劉彥直髮覺對方的遲疑,故意拿話刺他。
“下官不過是總理衙門一個小小的五品章京,又能做的了什麼。”李重正終於回過神來,告密的事情他做不來,但是謀反的事情同樣做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