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我義爹收我為女兒,改名水月,水中之月,永遠無人可以撈起這個月亮。那日,他帶我回莊,路上曾說,我與你徒弟擁有同樣的命運,只是,他很好奇,到最後,究竟是誰棋高一著?”
聞人劍命緩緩轉身,面對那狼狽但得意的姑娘。這姑娘的神情竟有幾分神似當年那黑衣的男子,原來他的猜測沒有錯,她終究被腐化了。
“義爹改變我的想法,改變我的性子,甚至,要為爹孃報仇的我,都禁不起他的控制,心甘情願為他賣起命來,他成功了。他遭人殺死,我處心積慮為他報仇,即使失敗至死,我也不後悔。而你,也成功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輕笑一聲,連眼也不眨地看著他,道:
“你用另一種方法,改變了她的想法,改變了她的命運,甚至,讓她永遠不知殺爹孃的仇人而忠心於你。義爹他實在好奇,好奇有朝一日,如果她知道了,你還算不算成功?”她輕聲吐訴:“腐蝕她的意志、左右她的想法,改變她整個人生,你做得真好。”
即使內心有再大的驚濤駭浪,他也不曾流露在臉上。他沉聲重複道:
“我不知你在說什麼。姑娘,恐怕要請你自行下山了,從明天起,不會有人為你送飯來。”
語畢欲走,身後傳來尖銳的笑聲:
“她叫李聚笑,天啊,這名字是你給的嗎?真是有趣。你可是她的仇人啊,你為她取了這樣的名字,當真是要報了仇她才有開懷的日子可以過!”
他末聞,繼續往洞外走去。
燭芯吐著青煙,在洞內飄繞四散,形成詭異的魔霧。
“我告訴她了。”
他立刻回頭。“你說什麼?”
“我義爹想知道,我一定得為他做啊。”她吃吃笑道:“我早就告訴她了,我告訴她,她有爹有娘,只是她跟我一樣,爹孃都教最親近的人殺了。怎麼?她沒有問你嗎?那麼,你跟我義爹一樣成功了。即使明知他是仇人,也下不了手了,原來,我跟她,都是可憐人啊,被人左右了一生,哈!”她愈說愈猙獰,愈笑愈瘋,說到最後又笑又哭,不知道到底是為了無法為義爹報仇,抑或無法為爹孃報仇而感到痛苦不堪。
洞口的男子,拳頭緊握在側。差點,再差一點,二十多年來的潛心修為也無法剋制自己了。
轟然一聲,那叫水月的女子抬起頭來,迷惘地注意到他已不見,洞壁上有個掌印,足有兩指之深,四周礫石輕滾,卻不影響整個山洞的崩塌。她愣愣看了許久,才慢慢垂下眼,喃道:
“義爹,是你的功夫好,還是他勝你一籌?”無論如何,她的義爹死了,而他卻會繼續修行下去。
即使現在他與義爹能打得平手,但將來呢?他只會超越,不會退後了。
睡眼惺忪地爬起床,胡亂洗個臉,束起頭髮,就往外頭跑。
木屋外,長凳坐著一個再眼熟也不過的身影。一身藍袍,晨風吹動那一頭黑髮,讓她心跳一下,想起十五歲那一年不小心看見師父美麗的背。
“哇,師父,一夜沒睡嗎?”這可難得了。她走到他身後,笑嘻嘻地遮住他的雙眼。
“笑兒……”他嘶啞的低語:“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秘密?”
“耶,有秘密可以聽嗎?”她眼珠一轉,笑道:“那一定跟大師父有關了。師父,你每天都在我的眼下過活,實在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了。”
他拉下她的手,起身面對她,微微一笑:
“我帶你去個地方。”
她點頭,一時沒有察覺他平靜神色下真正的想法,笑道:
“好啊。”不必做早課,當然好,這話她可不敢說,免得師父後悔……她微愕一下,發覺他牽著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