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捧硯做了個舉袖子抹汗的動作,直給覘筆使眼色,徐小郎已經在說:“倒多謝世叔路途上關照,船上夜來風急,若不是一件薄襖,定不能順利下場。”
兩個書僮挑了眉毛瞪眼睛,自家少爺竟變的口齒伶俐起來,原來多說一句都嫌饒舌頭,如今一句接著一句,蓉姐兒又回:“山水相逢,人在途中,不過舉手之勞。”
越說越像是打官腔了,徐小郎略一躊躇,轉身道:“去把那隻風箏拿來,算是給王家哥兒的禮。”茂哥兒過了今日就整一週了,蓉姐兒點點徐小郎,對弟弟說:“趕緊謝謝。”
茂哥兒知道什麼是謝謝,團起手拜拜,徐小郎笑一笑:“小事。”說著站等捧硯過來,兩個丫頭站在那兒不知是該請了蓉姐兒入席呢,還是等表少爺把風箏送給小哥兒再走,才換了眼色,捧硯已經跑回來,手上拿著一隻陽江風箏。
畫的荷花荷葉,是徐小郎親自削了竹片,自家拿綿繩纏出來的,學裡有個是陽江人,會做一手好風箏,放上天迎著風還會發出打哨的聲音,他做好許久,才削出這一隻能發聲的來。
捧硯上前去把那隻大風箏送到丫頭手上,丫頭接過去捧了,綠芽想說話,又忍住了,伸手過去:“姐兒抱得胳膊酸罷,給我罷。”
茂哥兒小人家沉得很,蓉姐兒交過去想甩甩手又忍住了,知道不能拿了別個的禮細看,道一聲謝,兩個一前一個往水閣裡去。
吳夫人遠遠就瞧見外甥過來,隔得七八步,正是蓉姐兒,她幾不可見的皺一皺眉頭,轉過臉去只作不見,嘴上還跟那些夫人搭話,說些桂花開的好,蟹也比往年肥。
這一回,說是玩月宴,實則是給徐小郎在相看媳婦了,他出了孝又中了一等廩生,這些個官眷家裡有適齡女兒的,也都存著這個心。
吳老爺提了出來,他是怕徐家定下來的人外甥不可意,還不如他們先相看定了,徐家不管好歹總要問上一聲,到時便有可意的人選拿出來,也比兩眼一抹黑甚都不知要強。
不獨吳夫人瞧見,柳氏也瞧見了,她起身去迎蓉姐兒,看見茂哥兒還伸手逗了兩下,茂哥兒趴在綠芽身上,困的倦了起來,柳氏一瞧見他,心肝都化了,把他帶到水閣後頭的屋子裡頭,設了暖被香帳,叫綠芽看著他睡。
看見丫頭捧了只風箏問道:“這東西哪裡來?”
兩個丫頭俱是吳夫人身邊跟著的,一個二等一個三等,二等的那個回道:“是表少爺送給王家哥兒玩耍的。”
柳氏心裡亮堂堂的,看著蓉姐兒給弟弟蓋被子,還捏他的手玩,半點也不知事的模樣,笑一笑道:“表弟有心了。”說著攙起蓉姐:“咱們趕緊往前頭去,就要開宴了。”
蓉姐兒跟著柳氏慢慢往敞廳裡去,她一路都在說那窩雪兔子,連柳氏也叫她逗笑了,把她送到秀娘身邊,自個兒回到婆婆身後站著,覷了個挾菜的空當,湊過去說:“表弟送了王家哥兒一隻荷花風箏。”
兩個彼此對看一眼,又各自轉身招呼起來,石家自然在列,莊家姐兒跟秦家姐兒都在,邢家卻不知為何沒在座,莊媛姐同秦六姐兩個衝蓉姐兒點頭一笑,蓉姐兒也回了一笑,雁姐兒也來了,只等的遠些,蓉姐兒溜了一圈尋著了她,隔得遠遠的還衝她笑,雁姐兒的心思哪裡在這席上,還是身邊的環兒告訴她,她才看過來,兩個點過頭,坐定了等著傳菜。
先上了八樣細巧果碟,糟過的鵝胗鵝掌,切成細絲的鵝肉蒸腸,鮮木樨鮓小銀魚,雛雞脯子切絲拌秋油,鮮蓮子去芯,核桃穰去皮,菱角荸薺都是剝好擺在金菊花碟子裡,一桌上還配了壺葡萄酒,兩隻金金菊花杯。
蓉姐兒從沒吃過這麼細緻的席面,外頭樓裡叫進來的,也沒有這樣巧,席上都在喝酒了,她也舉了杯子,別個抿一抿,她一口哪裡過癮,也只好放下來,等下回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