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淵祺迷惘的眸子。在最接近死亡的時刻,她沒有一絲求生的慾望。這場仗,她起初便知曉,失敗意味著就是一無所有,甚至是失去生命。
沒等我有所動作,哥哥已經從簾子裡衝了出來。他奪過我手裡的寒雲散,摻著水一同灌入了淵祺的口中。淵祺的驚訝與我相當,哥哥這麼做實在太過突然。
放下寒雲散的瓶子,哥哥咬著牙側身看向我道:“我不想讓你後悔!”
“咚——”窗子被撞擊的聲音。
我們立刻看向窗子那邊,眼前淵祺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哥哥趴在窗子上向下望了望,立刻僵住了身子。不詳的預感立刻湧上我的心間,我起身湊了過去,樓下的街道上正是淵祺和一片血泊。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她就算不死也會昏迷不醒一輩子。
連續幾日的暴雨,朝中人的言論紛紛停止,再也無人敢談起淵祺。我著手與通商的事宜,淵祺的安葬全部都交給了江馳任。
暴雨洗刷著書房前的樹枝,樹葉被雨水衝的油亮,可是也衝下了一地的殘枝。天色昏暗,雷鳴轟隆,可是屋子裡卻靜得嚇人。
腦子裡永遠都是母皇和淵祺的兩雙眼睛,是我的出現害死了她們,現在我卻求不得她們的寬恕。想要去忘卻昔人,越是刻意就越是做不到。
一把推開門,站在院子裡我仰天看去,雨水模糊了我的雙眼,順著下顎流下脖頸。跪倒在積著水窪的青石板上,我支著身子連連大笑。狂風捲著雨水連連打在我的身上,髮絲不斷滴著水,讓我眼角一陣刺痛。
明明什麼都做得妥妥當當,可是心裡總是放不下太多的牽掛。我不是應該大笑,應該仰天長笑嗎!
“捨棄不了又如何,如此惆悵也無意義,倒不如好好去看待明天。以前在上界的時候,你何曾顧忌這麼多?”哥哥的聲音伴著雨聲飄入我耳。
直起身子,抹去了眼角的水漬,我道:“就是因為曾經我不去顧忌那麼多,所以在醒悟之時滿心悔恨。讓我淋一會兒就好,就好……”
“還想繼續當這個皇帝嗎?”哥哥又道。
茫然地轉過頭去,正對上了他的眸子。一時間我也不曉得應該說什麼,為什麼他會問我這個?我從未考慮過自己捨棄皇位……
感受到身後人的溫暖,我輕輕向後靠了靠,倒入他的懷中。我們不再言語,靜靜地一同跪在雨中,接受著雨水的洗滌。
總是燃著的火,的確需要被澆熄。
誰在獻身?
轉眼步入清秋,淵祺過世後的幾個月,我都全身心地投入國事之中。哥哥一直守在我身旁,不肯離去。平日裡喧鬧的後宮也靜的詭異,似乎染如和花妖都忌憚哥哥的存在,無人敢來主動找我。紫藤安心養胎,而鴻連只是日日去給紫藤彈琴聽,兩人完全忘卻了我的存在。
一年又要到頭了,我已然寬恕了自己。如哥哥所說,何必要和自己較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命。可是離紫藤產期越近,我就要不得不面對一個棘手的問題……
場景回放——
大雨過後,地上滿是水窪。我小心翼翼地踮著腳回到寢宮,卻發現屋子裡已然坐了一個藍衣人。心裡哐當就是一沉,隨後黑影飄過,眼前便又多了一個人。
愣在門口半晌,一時間我竟然不曉得該不該進屋。身後被人推了推,側身看去,白衣如昔,哥哥戳了戳我的腰。我們一同步入屋子,哥哥順手關上了房門,此時屋子裡的氣氛詭異得緊。
我們四人分坐在桌子的四處,手一直緊攥著哥哥的衣袖,我不曉得為什麼他們會來到這裡。反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我敢篤定。
“明鳳,久來不見,一切可好?”煦子面色祥和,不大像是要尋事。
哥哥連連陪笑道:“勞龍易掛念了,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