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在他心裡,朝不保夕是一方面原因,美麗智慧端莊痴情的美智子給他少年青年時代留下的美好印象,也讓其他女人很難獲得他的青睞。但他以為此生此世必不能再見美智子了,故此他最大的願望,跟當時一同參戰的戰友一樣,那就是在勝利之後,在自己的國家,過上安樂的日子,娶一個好妻子,生一個好兒子。
“他以為戰爭相隔,歲月已降,國仇家恨之中,美智子必然會漸漸忘記他,也許僥倖在戰亂中活下去,再見她,也早已為人妻、為人母。但在抗戰後期,父親卻從日本戰俘口中再次得到美智子的訊息。那戰俘是他們在帝國醫大的校友,告知阿部美智子憑藉她的父兄在政界軍界甚至商界的人脈,打聽到他的一點點訊息,以個人身份進入日佔區尋找過他的下落,並且在她企圖深入腹地的時候,被日偽政府秘密警察抓住。因她身份特殊,又因其兄拜託友人從中斡旋,被遣送回國。據說不久之後,便奉父母之命,嫁人了……那是父親得到美智子最後的訊息。
“在抗戰後期,父親看清楚當時的局勢,已萌生退意。但以他的戰功跟地位,上峰極為看重。想要退役談何容易?不幸,也可以說是大幸,他在最後一次執行任務中,被敵軍擊落,死裡逃生的他失去了一隻右眼和一隻左臂。他在抗戰勝利之後的深秋,卸甲還鄉,回家侍奉老母。其時父親已經年界而立,身有殘疾,再加上家境慘淡清貧,沒有人肯輕易將女兒許配給他。祖母為他的婚事操心不已。父親一邊重習家學,預備懸壺濟世,一邊聽從老母安排,相親……只是屢相不中。祖母有一天忍不住問父親,是不是要找一個‘那樣的妹子’,父親奇怪的問祖母,‘那樣的’妹子是‘哪樣的’?說漏了嘴的祖母,無奈將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訴父親:曾經有一個女子,來過家裡打聽父親的下落。祖母對父親描述了那女子的樣貌之後,父親大駭。那分明是美智子的模樣!他這才知道,當日戰俘校友所說的‘企圖深入腹地被秘密警察抓回’,並不準確,而是美智子已經到過他的家鄉!
“祖母說,她起先以為這美智子是兒子在外面惹下的風流禍事,但見美智子舉止端莊,像是好人家的女兒。鄉里人少聽得城裡腔調,祖母最遠只跟祖父去過長沙,她只當美智子來自偏遠的省份,所以美智子的口音生硬至極祖母起先也沒有覺得不妥。直到美智子吞吞吐吐的告訴她自己的身份,祖母才知道面前的這個女子竟然是禍害國人的日本人!祖母認為即便暫時撇開國仇不表,自己的兒子還在戰爭中生死未卜,怎麼可以讓一個日本人進家門呢?她抄起家裡的火棍將那美智子趕了出去,誰知道美智子竟然不肯走。一直守在門外。祖母特別痛恨鬼子,可還是心軟,也不肯聲張,怕惹來了旁人注意,美智子是別想再活著再回去了。就這樣,祖母和美智子一個門裡一個門外,都整夜的沒閤眼,第二天一早,祖母聽到外面響動,她從門縫裡看到,美智子被幾個當地打扮的人帶走了。美智子臨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汪家那掉了漆的黑色大門。就是那一眼,祖母覺得美智子一定留下了什麼,於是她在門邊的草垛裡,看到了一個小布包……祖母將布包交給了父親。父親開啟來,裡面是信,是‘意願’,祈禱他平安的。父親按照信裡的地址,給美智子寫了一封信。他知道美智子收到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戰後的日本和戰後的中國,都在滿目瘡痍之中。所不同的是,日本在戰敗之初已經迅速開始重建,而中國尚在自相殘殺……原本父親的人生很可能就是那樣了,如果不是某一天的早上,阿部美智子突然的出現在了他的家門口的話。”
汪瓷生慢慢的踱著步子。
她大段的敘述,清晰而有調理。
屹湘入神的聽著。
汪瓷生抓起茶几上已經半冷的茶水,含了一口。
“父親目瞪口呆的看著美智子,風塵僕僕的美智子,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