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佐吏頭目,那張橘皮般的麻臉更黑了。
“這是一種鐵釜,在我們家鄉又叫鐵鍋,是用來炒菜的。”張放在應少女之請,走過來的短短十幾步時間裡,就已經想好了說辭。無論如何不能承認這是護心鏡,否則私制盔甲之罪,同樣不比私制鐵盾來得輕。
那該說是什麼東西呢?張放心思電轉,一個關於一戰的趣聞跳入腦海。據說現代頭盔的起源,源自一戰時,一名炊事兵為躲避炮火,用鐵鍋頂在頭上,雖屢屢遭彈片打擊,居然無事,於是頭盔就此產生。
既然鐵鍋能當頭盔,那頭盔或與頭盔類似的東西,不也一樣可以當鐵鍋嗎?張放這些日子以來,整日裡為吃什麼、怎麼吃傷腦筋,所以對這個時代的炊具最清楚不過——大漢朝還沒有鐵鍋,更沒有煎炒菜餚這種廚藝。所以,鐵匠鋪的掌爐誤將鐵鍋當盾牌,也不奇怪。
“鐵釜?一派胡言!”那佐吏頭目氣極反笑,“你們誰曾見過這樣的鐵釜?而且從來只聞菜餚或烹或炸,那有用什麼、什麼炒的?當真可笑之至。”
張放一臉不屑地掃了佐吏頭目一眼,振聲猛噴:“大漢萬里江山,你走過多少地方?你可知南越之南是何處?你可知東海之濱是何居?你可知北海之北是何地?你可知西域極西是何所?天下四方,世間萬物,千奇百怪,你沒見過,甚至沒聽過的事物,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以爾井底之蛙,不知天下之大,竟然也敢妄斷何者有!何者無!真正可笑之至。”
原話奉還,打臉啪啪響!
更叫人吃驚的是,張放這一番話,大氣磅礴,大有胸藏萬物,揮酋天下之氣勢。莫說這幫佐吏,就算是輜車內那對主婢花,護衛騎士,包括圍觀百眾,無不聽得目瞪口呆,全被鎮住了。
氣勢!這就是學問人的氣勢!
在這個學問幾乎完全由上層壟斷的時代,在這個不知地球是方是圓的知識鴻濛時代,哪怕是一個後世中學生穿越過來,都稱得上是飽學之士,唬太學生都沒問題,更不用說這些小吏了。
無知者在博學者面前,總是心虛氣餒的,那佐吏頭目及一群手下,無不臉呈赭色,狼狽無言。
這時圍觀人群中,突然擠出幾個穿著奇異服飾的胡人。為首一人,年約五旬,深目卷鬚,瞳孔淡褐,身材高瘦,項有頸飾,腰圍玉帶,顯然是個頗有家底的胡商。
這胡商向張放敬施一禮,操著生硬的漢語道:“敝人從西來,所領駝隊足跡遍佈西域城廓諸國,曾在極西之地,大夏國藍氏城行商。據聞大夏更西之地,乃是安息番兜城,其國之大之富裕,不在大漢之下,未知小郎君可有與聞?”
張放回禮,微笑搖頭:“安息不是極西,在其以西更有大秦,其國自稱羅馬,富裕強盛,足以與大漢並稱。羅馬多黃金而缺絲帛,其臣民生性奢糜,對絲綢趨之若鶩,等閒絲絹便可匹換百金,若是上好蜀錦,千金不易。這位老丈,若能領商隊順利成行,只需一趟,足可使半生富貴。”
那胡商滿面訝異:“敝人在藍氏城時,曾與一客商對飲,其亦有言,極西有一羅馬之國,國民富足,多金奢華,漢帛運抵其國,爭購如雲,價值百倍之數。但客商於次日酒醒之後,又對敝人言道,此乃酒後胡言,當不得真……如今聽小郎君一席話,此言非虛。呵呵,看來是某人生怕老夫分一杯羹啊!”
張放含笑點頭:“老丈既已明白,小子便無須多饒舌了。”
胡商再次鄭重向張放行禮:“小郎君足不出戶,卻明見萬里,將來必非池中之物,阿里穆多承指教。”
張放回禮,以告誡口吻道:“長安至羅馬,何止數萬裡,千騎出陽關,未見幾人還。有雄心、肯冒險是好事,但萬里艱途,亦不可不慎。張放在此預祝諸君前程順利。”
以阿里穆為首的胡商們,齊齊向張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