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放展顏一笑:“再怎麼樣也是房屋不是,總比我露宿野外好,多謝。”
少年滿面惶恐,連道不敢。
後面那少女撇撇嘴:“阿舍這傢伙,平日裡也沒見他這般有禮。”
右側方臉少年憨憨一笑:“平日總見二兄有事沒事翻看那破竹簡,大概就是從那上邊學來的。”
張放抬手齊眉,雙肘平肩,左掌疊於右手,合袖為禮——他做這個動做時,自然流暢,一點都不感覺生澀。看樣子與語言一樣,有些本能並不隨著這軀殼的原主人而消逝。
“在下張放,請教三位尊姓大名。”
瘦弱少年恭敬還禮:“小人韓駿,那位是舍弟韓重,那個……”韓墨回頭看向少女,目帶徵詢。
少女咬咬嘴唇,將手裡的圓石放入拴在腰間的小布袋裡,揚起小臉:“我叫青琰。”
張放注意到韓駿這個有些奇怪的舉動,隨即恍然,貌似在古代,不能隨便問女子的閨名,自己那樣問,的確不妥。想到這裡,歉然一笑,遙遙向青琰致禮。
韓重眼睛有些發直,喃喃道:“這小郎君笑容當真好看……比阿離笑得還好看……哎喲!”卻是肋下被青琰用肘尖撞了一下,疼得直抽氣,“你幹嘛撞我……”
“因為你睜眼說瞎話。”青琰虎著臉道,“以前你說阿離姊是咱們青溪裡最好看的女子,如今卻……哼哼。”
韓重揉著肋骨,苦著臉道:“我沒說錯啊,阿離是青溪裡最好看的女子,這小郎君卻是男的……”
“強辭奪理。”青琰乜斜他一眼,轉身而去。
“我……我強辭奪理?”韓重愣愣地看了青琰的背影,搖搖頭。如果他讀過孔夫子的那句名言,一定會脫口而出,“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山裡人是熱情的,更何況是這樣的貴客。在韓氏兄弟與青琰的帶領下,張放從上游的獨木橋渡過青溪,穿過一片高大的雲杉林,進入了這個叫青溪的小山村。在這個時代,這種巴掌大小的村落,叫做“聚”。
沿途所見,每一個見到張放的村民,都會在驚訝之餘,敬畏瑟縮地向其行禮。張放初時不覺,其後漸漸明白,原來還是自己身上衣裳的作用。到目前為止,他見過的所有人,無一不是麻布葛衣,色澤灰褐,滿是補綴,似他這般華服美裳的,絕無僅有。張放估計自己這身體的主人,多半是官宦或大富人家。
此時張放還不知道,他身處的這個時代,百姓禁止穿各種帶顏色的服飾,只能穿本色麻布。對商人的禁令更嚴,那怕是富貴人家,再有錢也不能穿綢著絲,否則視為逾越,是大罪。也就是說,張放身上華貴的服飾表明,他這副身體,不是非富即貴,而是大富大貴、出身於名門高爵的官宦之家。
以張放嫻熟的談話技巧,三言兩語,就基本摸清了韓氏兄弟的情況,甚至連那滿懷戒備的青琰,也被他旁敲側擊,套出不少東西。以至到最後,青琰氣惱之下,跑到前面遠遠躲開他。
青溪聚坐落的這莽莽群峰叫陀螺山,屬於一個叫北地郡的轄地,從名稱上看,似乎是中國的西北方。韓家有兄弟三人,他們還有個大哥叫韓義,家中有老父、長嫂與小侄。韓駿十六歲,韓重十四歲,年齡都比張放大,但三人並肩而行,張放的個頭卻是最高的。而且無論是體格還是氣色,韓氏兄弟與他都沒法比。
青琰卻是個孤兒,被村裡耆老收養,至於年齡,她抵死不說。不過據張放估計,大概是十一、二歲,反正比自己小。
三個新結識的少年男女,韓駿比較機靈,談吐也算得體;韓重是個悶罐子,問什麼答什麼,不問則悶聲不響;青琰則是個類似假小子的倔強少女,這點倒也符合孤女成長狀態。
張放注意到韓重的眼睛不時偷瞄著自己腰間的佩劍,喜愛之意表露無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