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參就那樣託著,也不展開,面帶微笑,直到吊足了公孫覆的胃口,才倏收笑臉,緩緩站起,肅容道:“公孫覆,接旨。”
公孫覆神情肅然,腰桿挺直,雙手撐地,稽首恭聆。
漢代官員接聖旨,可不像後世明清那樣,又是擺香案,又是跪叩,甚至焚香沐浴。而是與平常接詔令時差不多,擺出垂首恭敬狀就可以了,沒那麼多花團錦簇的東西。
“皇太后旨,著令衛尉寺公孫覆以下二十賁士,即刻返京。富平侯扈衛之事,交由河東都尉接手。”
在公孫覆一臉驚訝中,苟參將懿旨交到他手裡,讓他核驗。
公孫覆認真驗看幾遍,真的是太后懿旨,帛書、格式、用印俱確鑿無誤。可是,要召自己率隊返回,只要大司馬府或皇帝詔令就行,為何二者都不見,反而是太后下詔呢?
苟參看出了公孫覆的疑惑,於是“解釋”道:“或許是皇太后另有要務,需借重公孫令士之力,不便自大司馬府傳令亦未可知呢。”如果換做另一個人做這樣的猜測,那是沒半點說服力,但苟參是誰?皇太后的弟弟啊!從他嘴裡說的話,誰敢說一定是扯淡?
公孫覆仍然猶疑:“可是,這於制不合啊……”
苟參淡淡道:“事有從權,公孫令士若想弄明白緣由,返回長安後自知。莫非足下認為,河東郡兵護衛之力,不及衛尉寺二十賁士麼?”
公孫覆抱拳道:“不敢。”
“那麼,請公孫令士奉旨。”
公孫覆卻將懿旨奉還:“眼下君侯出行未歸,而河東郡兵未至,覆仍需履職。待君侯安全歸來,稟明聖意之後,再接旨起程。”
應當說,公孫覆的回答合情合理,他的本職就是扈衛富平侯,沒可能招呼不打一聲,丟下保護物件,自己跑路的道理。
但是苟參顯然不這樣想,他負手而立,並不接懿旨,臉上笑容不減:“河東郡兵已在路上,不日即至。在此之前,富平侯的安全,由蒲反寺衙保證。公孫令士扈衛之職,自接旨時起,自動交卸。足下的扈從任務已完成,而當前要務,是儘快趕回長安,於衛尉寺聽命,以備皇太后隨時傳召。莫要誤了大事。”
公孫覆怔住。苟參笑容滿面,上前虛引道:“來,你我一道出去,向諸賁士傳達皇太后懿旨吧。”
……
此時的張放,已經順利抵達首陽山白沙邑,找到此行目標,墨秦。
張放看到墨秦時,他正在一鄉老家中,與幾個百姓交談,邊談邊整理文牘。當看到張放的瞬間,表情之驚訝,無以言表。
待幾個百姓退下之後,墨秦整理衣冠,躬身行禮:“墨秦參見君侯,不知君侯駕臨,有失遠迎,祈恕罪。”
張放示意青琰等人守在戶外,步入室內,也不介意蒲席破舊,從容端坐,抬手示意墨秦坐下。
“今日本是要拜訪議曹,但到得府上,老僕卻道議曹已出門公幹。左右無事,信馬由韁,不意到得首陽山下,才知議曹也在此。如此巧遇,正好拜訪,故不告登門,請勿嫌冒昧。”張放當然不會直說是專門沖人家來的,否則目的性太強,容易惹人反感。
墨秦連道不敢,他倒沒想太多,因為首陽山不是一般的荒山野嶺,而是一座名山。這是著名的孤竹國兩位王子伯夷、叔齊薇菜充飢,不食周粟而死的所在。經常會有一些文人騷客來登山瞻仰先賢遺蹟。富平侯來到蒲反,首陽山近在咫尺,特意來訪古賞玩也在情理之中。
張放也沒提昨夜宴會時墨秦拂袖而去之事,只以一種談工作的口吻,詢問賑災情況。墨秦顯然對賑災有不少看法的,但在回答問題時,卻很謹慎,並未吐露對上官的不滿,回答物資的發放、穀米的配送等也是中規中矩。
張放邊聽邊點頭,臉上看不出什麼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