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進膳食的那小宦?
石顯掌控內宮十餘載,耳目遍佈諸宮,儘管劉驁上位後更換了一批有司職的內宦,但大多數低階小宦沒動。而這些人,多半是石顯的棋子。方才這小宦進獻膳食時,正好聽到許皇后末尾那句話“富平侯也贊成驅逐石、牢二宦”,於是趕緊來告密,這才引發石顯雷霆之怒。
正所謂斷章取義害死人,儘管張放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但字首卻是暫緩,而這些話小宦卻是沒聽到。
眼下石顯最忌諱的是什麼?就是朝臣上書彈劾。他當年整死、整垮那麼多朝中重臣,甚至還有宗親,可謂仇家遍朝堂。元帝在時,他地位穩若泰山,而如今大廈已傾,新帝的信任就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所以他最怕的就是重量級朝臣彈劾,以及某些寵臣在天子面前吹風。
從當初怒闖石府打臉,到暗召陳湯入宮,暴打諸葛豐,暗算山陽王,再到今日在天子面前進讒言……這富平侯,已經是第三次找他石某人的麻煩了。在石顯眼裡,現在這個少年列侯已不是與他的繼子一樣的紈絝,而是實實在在與他同級別的政治對手。對於政治對手,石顯從來打擊不遺餘力。只可惜現在不是元帝時期,他一手遮天,為所欲為的時代已一去不復返。
新帝態度冷淡,削減中書署批奏責權,朝中隱有針對之意……這本已令石顯、牢梁著急上火,滿嘴長燎泡了。如今這富平侯更是背地裡下刀子,當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政治鬥爭,只能透過政治手段解決,至少石、牢二人眼下還沒想過要壞規矩。
“看來得出宮找陽平侯談談了。”牢梁望向石顯。
石顯陰沉點頭。
……
下朝之後,王鳳一路施禮,與朝臣相謝,然後在一隊賁士的護衛下,登上軒車,離開未央宮。
如今的王鳳雖然還是衛尉,卻已非昔日可比,堪稱炙手可熱。按例,天子元舅將做為第一外戚,出任大司馬車騎將軍。上一任大司馬車騎將軍許嘉已提出辭呈,但王鳳上表固辭,而天子也沒批准許嘉的辭呈。只是所有朝臣都能看出來,這只是一種常例挽留姿態,王鳳繼任是遲早的事。眼下的陽平侯府,已是長安城最熱鬧的府邸,沒有之一。
軒車剛出闕門不遠,便聽道左有人恭聲道:“家主人請陽平侯一敘。”
自王鳳顯貴後,門庭若市,難得其門而入,這種道旁求見便多起來,幾乎每天都有那麼幾起,僕從們都應對熟練了。一般情況下,都不用驚動王鳳,自有僕從上前摸底,然後回稟,見與不見,全在王鳳。
少傾,車外響起貼身執事之聲:“稟主人,來人似有所不便,只送來此物,言道請主人一觀自知。見與不見,由主人定奪。”
車內傳出王鳳的渾厚之聲:“送進來。”
執事將手中之物呈上,過了一會,車裡傳出主人聲音:“先不回府,到六郞府上。”
馭手長鞭一揮,車輛駛向尚冠裡。
不消一刻,車輛來到一座府邸前——嗯,若落到張放眼裡,必定眼熟無比,可不正是王家老六王立的宅子麼。
通報之後,王鳳車駕直接從側門入內,而那一隊護送的賁士,則守在門外。這隊賁士是劉驁特意下令護送大舅的護衛,主要是天子剛上位,王鳳已隱隱為朝堂群臣之首,朝局複雜,不可不防。他們的職責是護送衛尉回府,王鳳一刻不回府,他們就一刻不得返回宮。
在王府前堂,王鳳見到了老六王立,還有他的客人。
石顯。
“陽平侯。”
“大兄。”
“石令君。”
三人互相見禮,分主賓坐下。從坐位上,也可看出點東西。王鳳坐上首,王立、石顯坐左右側。若是在石顯權勢最盛時,王氏兄弟會請他同坐上首,身為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