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兩夜都沒合過眼,一犯困,就吃祖父一記爆栗子。”初六嘴裡嚼著肉,含混應道,驀然變色,向張放急招手,“公子別站著,快躲到垛牆下,小心匈奴人的冷箭……”
張放也意識到自己疏忽了,急忙伏低身形,坐靠在初六身旁,屈起雙腿,抱膝而笑:“祖父很嚴厲啊。所謂‘愛之深,責之切’,想必平日還是很疼你的。此次出門甚遠,歷時又長,老人家想必很擔心吧?”
初六停止咀嚼,神色一黯:“祖父……兩年前已逝去了。”
張放連忙致歉,初六哪敢受禮,惶恐還禮,只覺這張公子不愧是貴族世家,如此謙和有禮。卻是不知,真正的貴胄子弟或許不乏謙和有禮者,但更注重上下尊卑,絕不會對他這樣的小人物放下高貴的身段。
張放還是將話題拉回眼下的局面來:“你有過與匈奴人交手的經驗,依你所見,今日匈奴人還會不會進攻?”
初六想了想,隨手將吃乾淨的羊排骨扔到烽燧裡篝火處,雙手邊在皮襖試油膩邊道:“公子帶來的雷火利器著實驚人,若是尋常情況下,倒也能嚇住他們。只是匈奴人擺出這大陣仗,怕不會草草收兵。”
話音剛落,號角聲起。
二人聞聲互望一眼,一下跳起,遠遠看到匈奴營地已開始騷動,人呼馬嘯,四方聚集。
張放的臉色沉了下來,初六無心之語,正道出了雷炮的弱點——說到底,這不過是一枚炮仗,頂多就是威力大些的炮仗。其作用,也就是“嚇人”而已。
這玩意就象戰鼓一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首次使用,任何人都會不明覺厲,尤其對信神拜巫的胡人,那心理殺傷力不是一般的大。峽谷反擊,夜破莫奚,就是最好的證明。但是,一旦胡人適應過來,更明白那轟雷焰火跟神靈無關,雷炮還能發揮多大的作用,就難說了。
經過一夜休整,匈奴人再度發動攻勢,這是否說明,敵人已經發覺這個弱點?如果這唯一利器失去威懾力,接下來的四天怎麼守?
號角聲驟響,烽燧內雜沓之聲頓起,人人奪帳而出,手持兵器,頭髮蓬亂,眼睛熬紅,卻衣裳整齊。這倒不是說大夥穿戴迅速,而是壓根沒人敢除裳,全是和衣而睡,而且看模樣還沒幾個人能真正睡著。
林天賜飛快登階而上,雙手按刀,與張放並立,側首看了一眼:“張公子睡得很好啊。”
在垛口火把映照下,張放神采奕奕,雙目發亮,如同飽睡了七八個時辰。林天賜很是無語,不知該說這貴介公子是有恃無恐呢,還是沒心沒肺。
張放同樣無語,他總不能說,自己壓根就沒睡!周圍環伺著好幾百堪比豺狼的匈奴人,隨時有命睡沒命醒,誰敢閉眼?他的神經還沒那麼大條,不過他的“精神”,確實夠強大。估計若有必要,幾天幾夜不合眼也能撐住。越是危機時刻,就越是體現這種能力的可貴。
這時身後傳來宗巴興奮的聲音:“張公子,是不是該發雷炮了?”
宗巴很為昨日不堪舉動而慚愧,憋著勁要好好表現,只可惜……
張放沒說話,目光望定匈奴營地,凝神看了一會,苦笑搖頭:“沒用了……”
此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晨曦毫光透過層雲射下,隱約可見一隊隊匈奴人魚貫而出。而最前列的匈奴衝鋒隊,與以往匈奴人一衝出營地,就策馬揚鞭,迅疾如風不同,他們沒有騎馬,而是每人手裡都多了一面盾牌。
盾牌不是匈奴人的常規裝備,至少對鞮汗部的匈奴人不是。而這些盾牌多為圓木盾,許多連邊緣都沒削規整,模樣粗陋,很明顯看出是急就章。匈奴人這一手,毫無疑問,是掐到了雷炮的軟肋。
看到這場面,林天賜也似想到了什麼,嘴巴發苦:“張公子,這雷炮,破不了……木盾?”
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