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商場巨豪何嘗不知世間風波險,只因為熱愛濟州這一地繁華,不忍其蒙難,所以捐巨金於官府,只因心懷仁義,不願逼人於絕地,所以為人清舊帳,自己卻不去逼債,或許這等仁厚胸襟、誠信態度,才是他得到各方尊敬,成為濟州商場魁首的原因,但面臨鉅變,也是這樣的仁厚,使這濟州首富,竟然拿不出可以週轉的銀子來。
“老夫在商場多年,怎會不知道防一手,不過,濟州鹽茶互利,商行互助,各大商號,共扶共存,大多有個彼此扶持,絕不自相打壓的默契。一家有難,各家相幫,這是舊例,從無更改。更何況我是鹽商會長,沒想到……”謝遠之慘然一笑:“今早我一聽驚變,立刻發帖去請其他各家大商號的老闆,卻一個人也找不到。老夫也是無奈,只好把石頭當做銀子,希望能讓百姓狂躁的情緒消減一點,我好緊急排程所有生意的銀兩,一齊放到錢莊應急。沒想到……”
謝遠之臉上終於露出淒涼之意,搖了搖頭:“沒想到,幾十年的交情,幾十年的患難與共、相互扶持,大難來時,竟只有容公子你一個新交,伸手相助。”
容若站起來,在廳中來回踱了幾步:“只怕不是患難袖手這麼簡單。暗中之人料定了謝老必會捐巨金於官府,然後,連續的清帳,使謝府存銀越來越少,也絕非偶然。忽然而來的流言,過份狂暴的人群,忽然出手的神秘人,甚至還有一再請不到的商場朋友,謝老,那暗中之人,謀算之深,手段之強,關係網之廣,只怕出乎你我預料。謝老能否猜到,到底是什麼人,一心一意,謀算謝老?”
謝遠之搖頭道:“商場混跡多年,要說一個仇家都沒有,那是假話,但我一向自問,做事處處留有餘地,從不逼人太甚,何至於仇深若此。要說圖我謝家產業的,也不是沒有,只是如今濟州混亂若此,不但謝家隨時可能被打劫搶掠一空,其他商家也都有可能受到牽累,什麼人要做這損人不利己之事,我實在是想不出來。”
容若心亂如麻,信步往前踱出幾步,又回頭走去,見謝遠之坐在椅子上,與己不過十步之遙,卻是孤寂伶仃,鬚髮蒼白黯淡,神情憔悴傷懷,心中一陣感嘆:“怎麼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謝兄和謝姑娘不陪在你身邊。”
“醒思最近一直身體不好,臥床多日,連房門都很少出。瑤晶一大早就出門去找蕭公子了,只怕這時候,還在蕭公子家裡陪他聊天,根本不知道外頭出了這天翻地覆的大事。”謝遠之嘆道:“其他的管事、得力的下人,不是被派去各處商號,緊急調動資金去錢莊,就是拿著我的帖子滿城找人去了。”
容若心中一陣煩亂,對於謝醒思和謝瑤晶忽然生出許多不滿。這般自幼被人護在手中長大,任性而為,只知享樂,臨此大難,竟仍然不能陪在祖父身邊,實在太過份了。
謝遠之的神色悵然,低聲道:“如果沉淵還在世……”
他聲音雖低沉,卻逃不過容若的耳目,聽到這聲音,心頭也不由一嘆。
他也知道,謝醒思貪好逸樂,謝瑤晶嬌憨天真,全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倒是謝遠之的獨子謝沉淵,聰明沉毅,靈活決斷,大有青出於藍之勢,只可惜三年前染病身亡,否則有這麼一個能幹的人物給謝遠之做臂膀,豈會有今日之災厄。
謝遠之雖精明能幹,畢竟年紀大了,太多事顧及不到,盤算不及,才會陷入這樣的困境中。
容若念著初到濟州時,謝遠之的照料之情,也感於他寬仁的胸懷,亦不忍見老人伶仃無助,更加不願濟州陷入混亂中。
只是就算是他,也不知道應該怎樣才能幫得了謝遠之。
日月堂的生意雖然不錯,但臨時能拿出的現銀畢竟還是有限的。容若從京城出來時,固然偷出了半個國庫,但大部分都是銀票,在這個混亂的關頭,如果不能換成現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