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姌點點頭, 知道蔣蟄看著吊兒郎當, 實則行事膽大心細, 極為穩妥。
回到家中, 衛姌先洗漱用食,實在累的眼皮子耷拉,她便收拾準備睡覺,睡前還不忘告訴懷綠,要在第二天雞鳴之時將她叫醒。懷綠不知緣由,還勸她讀書也不必爭一時,還是需要好好休息。衛姌沒和她細說緣由,第二日懷綠在醜時將她叫起。
衛姌睡眼朦朧地起來,叫懷綠包了些點心糕餅,很快坐牛車趕往行宮。司馬邳用完飯後就要吃藥,衛姌沒敢耽誤,到了之後直奔茶房煎藥。等把藥晾溫送去側殿,稍等片刻,司馬邳叫人把她喊進去,今日並沒有帖子要回,福寶卻交給她一份殘破的手卷,叫她整理。
衛姌就這樣過了數日,每日天不亮就起,等到日落時分才回到家。司馬邳脾氣古怪,果真難伺候的很,前幾日躺著靜養只是差遣些事做,但近兩日他頭上的傷癒合了,發癢難受,脾氣上來,周圍服侍的人都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差池。
衛姌算著時間,再過六天司馬邳就不必喝藥了,她的苦日子可算要到頭了,也不必每日天不亮就起來奔波。她在心裡提醒自己,這幾天就算司馬邳脾氣再壞再挑剔刁鑽,都要忍下來。
這日衛姌煎完藥,端著送往側殿臥房,穿過花園時聽見有婢女呵斥的聲音,「什麼髒的臭的都敢往我眼前來,不過是個羌族的降將,敗軍的喪家之犬罷了,留著性命已是朝廷恩典,如今來拜見殿下更是祖上冒著青煙,未開化的蠻族狂傖,土狗野雞般的東西,竟也敢打起我的主意,呸,趕緊死了這條心,我便是一頭撞死,也不會嫁給這些下等齷齪的東西。」
衛姌在行宮之中還從未聽見有人如此扯著嗓子罵過,且言辭辛辣刻薄,在聽到羌族降將她心頭一動,繞過一片花木,看到聲音的源頭。那是曲溪旁的小路岔口,站著個富貴打扮的女子,臉上勻著脂粉,描眉畫唇,更顯得十分俏麗。她身邊還有兩個年幼的婢子,正交頭接耳地說笑著,不時露出譏諷的笑聲。
路口另一端卻站著兩個身穿武士服的男子,身形健碩,膚色微黑,渾身上下都透著粗野,與時下流行計程車人風雅可以說是南轅北轍。
衛姌認出,開口喝罵的女子是王妃身邊得力的婢子之一,叫做棠兒,聽說原叫做海棠,人如其名長得如海棠般嬌艷。前些年王妃剛進府,司馬邳有一次喝醉了酒,指著海棠道:空有其貌,卻無香味,算不上什麼美人,無趣的很。海棠哭了一場,隨後央著王妃改名成了棠兒。
這棠兒自幼跟在王穆之身邊,見識眼界非一般婢子可比,便是等閒一般官宦人家的女郎都未必如她,久而久之就養成一副傲氣的性子,眼裡只有士族大家,別的連眼風都不給一下。
去年桓溫北伐大勝,收服降將不少,其中有張氏兄弟,跟隨桓衝到江州來。這張氏兄弟原是羌族姚襄舊部,兵敗之後投降,如今掛了閒職,前些日子來王府拜謁過司馬邳。
這兩人多年徵戰,行止粗魯隨性,張氏弟在路過王府花園時看見婢女棠兒,只覺得此女嬌花嫩柳般漂亮,頓時就迷了眼。棠兒見此人打扮就知是個武夫之流,說話口音怪腔怪調,忍不住嗤笑。張氏弟卻覺得此女對自己笑,應是有幾分意思。在拜見司馬邳時張氏弟便多嘴提了一句。他想著那女子雖然穿著不俗,但依然只是個婢女,若是嫁給他定當十分欣喜。
司馬邳也並不在意,將王穆之叫來與她一說,哪知棠兒聽到了,卻彷彿晴天遭了個旱雷,她哪願意嫁給這種降將出身的武將,便是一般下等士族她也瞧不上眼,況且心中還存著點要在王府留一輩子的念頭,當夜就一哭二鬧三上吊地鬧了一場,在王穆之身前哭訴不休。王穆之原就門第觀念極深,見她實在不願,便回絕了此事。
原本姻親之好講究你情我願,到了這裡就該結束了。但事有湊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