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感覺自己依舊在夢裡,還沒有醒來。一週前她趁父親出遠門藉故將梅姨辭退,而現在居然聽到了梅姨像往常一樣敲自己的房門催促她下樓吃飯,這不是夢又是什麼?
她恍恍惚惚地爬起來換好衣衫,在脖頸處繫了一條方巾才姍姍地下樓,父親竟然已在餐桌就坐,她的心開始慌亂,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梅姨又是什麼時候回來的?自己又是如何逃離宗意的魔掌回家的?
她剛準備坐下,周遊就將一個價格不菲的瓷碗連帶裡面的小米粥一起摔到地上,梅姨站在邊上嚇得一抖,天女散花般的碎瓷飛濺得到處都是,周盈只當沒看見,坦然地坐下自顧自地吃起來。作為一個有修為的成功人士,周遊很少發火,尤其是對這個自幼喪母的獨生女兒,他有時覺得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她,為了她可以過的更好,而她不僅把學業荒廢了更是把生活過得一團糟,他也絲毫感受不到女兒臉上有過幸福快樂的表情。他本來不想對她發火,但實在控制不住,自從周盈從美國輟學歸來,他們父女之間就橫隔著一條波濤洶湧的江河,彼此無法聆聽無法交流無法溝通,看來他身邊的女人都逃不掉痛苦的宿命,有錢也買不來快樂,這就是一個魔咒。
“爸爸,你失態了。摔碗——還是名貴的青花瓷,這可不是一個奸商的優良作風。”周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內心的防線早已崩塌,她這才感受到原來壓死她這頭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竟來自於父親。
“你說說,你都幹了些什麼?”周遊抑制不住心頭的怒火,騰地一下站起來喝道。
“昨天晚上你回來的時候渾身溼透的躺在車裡,李叔調了門口的監控才看到是一個男的開著你的車,把車停在大門口就跑了,而你卻不省人事的睡在車裡,你在外面到底幹了些什麼?這是其一。其二,你自幼喪母,梅姨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悉心照料從小拉扯大,直到你十八歲成年離家去美國留學,別人都說養恩大於生恩,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對梅姨向來沒有好臉色就算了,竟然還敢趁我不在家找藉口辭退梅姨,你這乾的是人事兒嗎?多虧我昨天順路把梅姨接了回來,不然誰把你背進來替你洗澡……”
周盈一聽到“洗澡”這兩個字就愣住了,後面的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就像失聰的人一樣自動遮蔽了聽覺功能,她的耳朵嗡嗡的,居然讓梅姨,一個正在仇恨自己的人抓到了把柄。
那天她無意中摔裂了家中的一件上好瓷器,恰好那段時間又聽信了許豔的讒言對梅姨產生了猜忌,總想著找個機會把這個對自己爸爸心懷不軌的老女人除之後快,於是將計就計把裂成兩半的瓷器拼接好放回古董櫃裡,等梅姨給古董瓷器除塵的時候來個“人贓並獲”。
“這是我母親生前最喜歡的一件瓷器,父親知道了也定是不會原諒你的,你趕緊走人吧。看在你在周家服侍二十多年勞苦功高的份兒上,就按你月薪的100倍補償你,不虧吧?”她記得梅姨那時詫異又無辜的眼神,眼睛裡有盪漾欲出的淚水,有失望,有失落,有傷心,有痛楚,唯獨沒有恨。
對於周遊的說教和嘮叨,周盈實在聽不下去了,她倏地一下站起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爸,你就當沒有生過我吧?我給你丟人了,不配做你的女兒!”說完朝樓上臥室跑去。不僅有外患還有內憂,在外人看來幸福得可以上天的地產大亨的掌上明珠簡直連活下去的力氣都沒有了。周盈看著床頭媽媽年輕時的照片,放在懷裡緊緊地抱了抱,然後扔進了行李箱,她開始收拾行李,訂了最早飛雲南的機票,這個家簡直一刻也呆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