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已經互相自我介紹。
我點頭:“對,大學同學。”
他笑:“我很理解。”
對話到這裡便無法再繼續。
我說:“有冒犯的地方,希望你能多多包涵。”
他還是笑:“我很理解。”
夜裡正要入眠,牧牧來敲房門:“媽咪。”
我起身開門。
她站在門口,抱著枕頭:“媽咪,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我連忙把披在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裹住她身體:“夢可以明天再說。現在都幾點了?冷不冷?”
“不冷。”她看著我,細聲說,“我夢見媽咪沒有了。”
我撫摸她柔軟鬢髮,用手指順攏,繞到耳後。
“胡說,媽咪怎麼沒有了?”
兩行眼淚順著她的臉滑下來:“我夢見媽咪一百歲了。”
她還在想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我安撫她:“媽咪就在這裡。你看!”
她伸出手輕輕碰觸我的腿。
“媽咪會不會有一百歲?”
“不會。”
當然不會。除非將來科技進步,食品安全,人人都是長壽明星。
“那我還有媽咪。”她抹眼淚,“媽咪晚安。”
她抱著枕頭回自己臥室。
我目送她消失在門後,轉身關門。
周宴在牆上合照裡看我。表情冷漠。
我靠在門上,從口袋裡摸出煙與打火機。
第一次抽菸是什麼時候?
當年的我何等抗拒菸酒。母親的潔癖遺傳到我這裡,連飲料都無法接受。渴了只喝白水清茶。
造化弄人。
一支菸轉眼只剩菸頭。
我看著眼前嫋嫋餘煙,漸覺雙眼沉重,無力掙開。
模模糊糊裡聽見狗叫聲。
我猛地驚醒,手機翻落在地,電池啪的一聲從摔開的後蓋裡掉出來,一直滑到衣櫥前面。
天色已經大亮。
我撿起手機裝好電池,開機,螢幕上顯出時間——09:01。
要命,又睡過頭。
即使即刻送牧牧上學,也沒有什麼意義。
我在手機裡尋找幼兒園號碼,推開門,廚房裡傳來響動。
“牧牧?”
沒人應我。我開啟牧牧的房間,只見裡面被子已經疊好,玩具也整整齊齊擺在床的周圍。
沒有我的催促,她竟然可以自己起床,相當難得。
我穿過客廳。
“牧牧,你在做什麼?”
廚房裡突然轉出一個頎長人影:“是我。”
周宴!
我停住腳步。
“牧牧呢?”
他身上掛著圍裙,手裡還有一杯牛奶:“牧牧已經上學去了。”
“是嗎。”我拐進洗手間洗臉,關上門。
他的話音隔著門傳進來:“你的早飯在桌上。”
黃鼠狼給雞拜年?
我看著鏡子裡剛剛打溼的臉,抓起毛巾猛力開門:“這是唱哪出戏?”
只趕上他關鐵門聲音。
走得不露痕跡。
桌上一碟酥黃麵包。牛奶剛剛熱過,還在冒汽。
我將牛奶麵包通通倒進垃圾桶裡。用軟布蘸清潔劑擦遍整個廚房。
最後整個人倒進沙發裡,欲哭無淚。
為什麼睡得這樣死?連他來了也不知道。
——萬一突然帶走牧牧,消失匿跡……
不能再想。
我頭痛欲裂。起身去倒水喝。
電話卻突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