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是我這個月的餉俸,也一併給夫人支使。”
他又掏出一個鼓鼓的荷包,開啟給她看裡頭的吊錢和銀兩。
“我的月俸是微薄了些,家用應該還夠,據我所知,一兩可買四石米,三把菜五文錢,街上一個饅頭二文錢,呵,我也不太明白,總是李嫂說缺錢買菜,我就拿給她,如今請夫人費心了。”
琬玉懂了,這正是她早有覺悟的事實,他娶她,目的就是要她當個薛家的賢妻良母。
“我會操持家用,請老爺不必操心。”她盯住桌上的錢,低聲問道:“可老爺身邊不是該留點花用?”
“衙門有供飯,我平生最大的開銷只在這間書房,若有買紙筆書籍的需要,再跟夫人拿了,總要妻兒生活無憂,再來花費其他的。”
一股熱流直往琬玉眼眶衝上去,猶如新婚那夜,她也有這種想哭的衝動,只因為他說了一句“慶兒也是我的兒子”。
生為女子,身無一技之長,唸了書也無法仕進,只能仰賴父親和丈夫而活,如今他告訴她,以“妻兒生活無憂”為先,這不啻又是一個讓她安心過活的承諾。
他怎敢呀,許下一個又一個承諾,他果真做得到?永矢弗諼?
琬玉用力屏住氣息,將所有陡然竄起的激動情緒壓抑回去。
“對了,給你瞧瞧這個機關。”薛齊沒注意到她的神情,說話時已往書房後面整片牆壁的書架走去,站定在左邊角落,以目示意她過來。
她低垂著頭,移步過去,定睛在他伸手去拿的書匣。
“你看喔。”他不是去翻書,而是挪開書匣,手掌往後頭貼緊牆面的木板壓了壓,推了推,再掀了開來,原來裡頭是一隻暗櫥。
他從暗櫥取出一隻樣式古樸的黑木盒,雙手牢牢捧住,放在大桌上。
“夫人你瞧。”他打了開來,將盒裡的事物一件件攤放在桌面,一一為她介紹道:“這裡有房地契,我的告身,瑋兒的生辰八字,肚臍片兒……啊,還有這支胎毛筆。”
薛家的寶物都在這裡了。琬玉凝目看去,京城常棣巷薛氏家宅房契,薛齊進士及第和任官敘述的告身文憑,詳載瑋兒生辰的泥金紙箋,上頭正是薛齊工整端正的字跡,而那個小紅布包,裝的就是肚臍片兒了?
她拿起小紅布包,輕柔地撫了撫,那曾是孃親和孩兒之間的血脈相連,他留著這肚臍片兒,一來是珍愛瑋兒,二來也是懷念他故去的妻吧。
“我一直捨不得用這筆,以後再留給瑋兒。”薛齊拿著胎毛筆仔細端詳,又以指頭試了試筆端軟毛,抬眼笑問:“慶兒也有嗎?”
“慶兒沒有。”琬玉語氣淡然。
慶兒出生豪門大戶,自是有人留心做胎毛筆,但做了又如何?無人收藏,無人賞玩,最後留在那個被官府查封的深宅大院裡,沒有帶出來。
“這樣……”薛齊放下胎毛筆,見她眉眼低垂,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不住地輕撫小紅布包,那不想說話的模樣——哎,真像是瑋兒。
她有難言之隱,他也不願追問,他再次鄭重地提醒自己,既已娶她為妻,她該過的是新的生活,他是再也不會提及她過去相關的事情了。
“好了,你看完了,給你收回去。”
“老爺?”琬玉驚慌地抬頭,對上了他始終不變的溫和笑意。
這個動作的意義太重大,她承擔不起。
“你是我的妻子,也是這屋子的主母,我們夫妻之間再無秘密。”
“我……”怎麼……喉頭又被什麼酸酸的東西哽住了?
“琬玉。”
“嚇?”
“琬玉。”薛齊終於喊出口,這些日子來堵在胸口的悶氣立刻消散無蹤,再喊第二遍就順溜多了,刻意扯出的微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