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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哈,又可以跟小姐講貼心話了。”春香已經打理好雙人份的鋪蓋。

這幾年主僕倆熬著苦日子,感情親如姐妹,早已不計較尊卑。有時春香幫她哄孩子累了,就在床上和孩子睡著了,她自去睡春香的地鋪,或是慶兒滿床亂滾,吵得她和妹妹睡不安寧,便換了妹妹和春香擠著睡。

這些年來,也難為春香了,還是個姑娘家,就陪她一起當奶孃。

“春香,你以後一定是個稱職的好孃親。”

“嘎?”春香鑽進被窩裡,嘟噥著:“小姐說什麼啦,人家八字另一撇還不知道在哪兒。”

“都幾歲了,該嫁人了。你陪我出嫁那年是十五歲……”琬玉扳著指頭一算,一驚非同小可,“嚇,你二十歲了?糟了糟了。”

“不嫁,不嫁。”春香順著她的語氣喊兩聲,確是心有所感。“我今天才知道當孃的不容易,不光是把屎把尿就好啊。”

“哎。”琬玉有很多感慨。“你說,我今天做得好不好?”

“好……”

“把屎把尿倒容易,講道理也容易,我竟然到今晚才知道要去抱瑋兒。”她想到薛齊早就懂得主動去抱孩兒,不覺慚愧。“我覺得……咦?”

“呼,呼。”

才說了兩句,春香已打起呼來,臉蛋偎著枕頭,睡得十分香甜。

這丫頭真累壞了,琬玉憐惜地拉好她的被子,走去吹熄燭火。

躺了下來,卻了無睡意,望著黑黑的屋頂,腦袋似乎空空的,但又似乎填滿了很多思緒,來來去去,沒有一刻歇止。

首先,一定得幫春香留心物件了,其實很久以前,她覺得長壽小子還挺實在的,可她又怕長壽跟了他的主子,也會沾染不好的惡習。

那個主子……當年,新婚三個月,她有了身孕,他開始夜不歸戶,回來不是帶著嗆鼻的脂粉味,就是一身臭酒味,她正值害喜,聞了作嘔,請他不要喝酒,他立即變了臉色,指責她管太多。

他們開始吵架。

她是明媒正娶,門當戶對,知書達禮的正妻,卻永遠比不上外頭撒嬌使媚的狂蜂浪蝶,她正懷著他的孩子,他卻不知體諒,甚至在胎位不正幾乎難產的當天,他還能上酒樓尋歡買醉。

明知他是紈袴子弟,又是備受寵愛的麼兒,早已養成了唯我獨尊的個性,但她還是一再自問:她哪裡錯了?為何丈夫不再喜愛她了?

她苦苦思索,苦苦等著,苦苦熬著,最後竟是熬到了一封休書。

察覺自己的幽嘆,她立即以棉被蓋去那聲嘆息。

這些年來,她早已學會埋藏心事,甚至也不再跟整日陪她的春香吐露半句,只是想得頭疼了,難以入睡,便會起來走一走。

起初春香還會半夜尋她回去,後來也不管了,只提醒她半夜出去“散步”時記得加件外衣保暖。

不知不覺,她已離開房間,來到了小院子,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

大白玉盤高掛天際,幽靜靜地俯瞰人間,京城月,宜城月,依然是這輪不變的明月,只是她覺得此時此地的月光更為明亮些。

也許,她總是透過朦朧的淚光望著宜城的月吧。

家變前,等著玩樂不歸的他,家變後,等著不知所蹤的他,而所有的等待,盡皆化作她滴落的淚水,掉進泥土,杳然無跡。

不想了,她猛然抹去眼角的酸澀,吸一口屬於京城的冷冽空氣。

第4章(2)

目光移落,竟見東廂書房還亮著燭火,她不覺拿手掩住了口,好慶幸自己安安靜靜的,沒發出一絲聲響。

這麼晚了,薛齊還不睡?莫不是陪孩子吃飯玩耍,耽擱了他夜讀?

在盧家,在江家,她從來沒見過哪個主了爺願意花時間陪伴